要是连主动让出大七卿的人,都要被政治追杀,以后那些大佬们哪个还敢轻易撒手自己的权力
那底下人又怎么进步
这可是严重破坏政治秩序的。
裴元心头的大石放下,笑着对堂中的魏讷说道,“何大司马还是识大体的。”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这样多好,这次大议功,乱纷纷了这么久。最后还能够平安的交接轮替,我就知道,这朝廷的人心啊,没有乱。”
魏讷和焦黄中简直听傻了。
刚才李士实因为裴元一句话,就放弃了成为内阁大学士的机会,他们还且信且疑。
可是这会儿,兵部尚书何鉴的表态,根本就不止是放弃晋升内阁大学士了,而是要直接辞官走人,为陆完让路。
他们不相信何鉴有这样的高风亮节,更不相信裴元一个区区千户,能够如此撼动朝局。
两人甚至有些狐疑,这家伙,该不会是和手下合伙演我们呢吧
就在两人一脑子浆糊的时候,裴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对,何鉴还欠着自己一个条件呢。
于是又对陈心坚说道,“你去告诉何鉴,别忘了我交代给他的那件事情。”
陈心坚连忙道,“那卑职这就去问,免得他直接请辞了,再误了千户的大事。”
说完,陈心坚便赶紧去了。
裴元对这件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既然何鉴都打算要体面下台了,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无故违约,得罪一个真正心狠手辣的幕后黑手。
何况,淮安知府刘祥的事情,经历了几番大议功的论战,已经渐渐有了洗白的趋势。
不管怎么说,人家刘祥没龟缩在后方安稳的山阳县,而且积极努力的整军御敌,光这一点,就很让路人好感。
而且霸州军在抓获他后,还能因为他不错的官声将他释放,更是增加了本人的传奇色彩。
何鉴一个马上就要辞职回家的人,何必要做那等不讨喜的事情。
心情放松了,裴元也有心情和魏讷说说笑笑了。
只是魏讷却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说话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裴元也有心情搭理焦黄中两句了,“焦翰林今日怎么有暇登门”
焦黄中原本是想上门求助的,顺便再为焦芳还朝的事情努力努力。
毕竟谢迁这等离开政治舞台的人,都一度成为礼部尚书的热门人选,他家焦老爷子也不是没希望啊。
焦老爷子虽然不是状元出身,但也是次一等的庶吉士,也做过翰林。
而且焦老爷子不但做过首辅,还是两任帝师,当今天子朱厚照对他的态度也很友好。
这一点和谢迁大为不同。
焦黄中现在也算看明白了,想让焦芳还朝,依靠那些大臣是没希望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要让天子记起这份情义,以中旨将焦芳召回。
只是可惜,他焦黄中跑遍了京师,连个愿意帮助焦芳递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在听魏讷一遍遍吹嘘新后台裴元的实力后,焦黄中也只能不顾面皮的再次跑来求助。
可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焦黄中实在有些拿不准了。
这个便宜女婿,到底靠不靠谱啊。
只是这会儿裴元都开口问了,焦黄中也只好说道,“还是为了我老父还朝的事情。”
裴元听了,心中早就有数。
上次被焦妍儿吹了枕头风后,裴元就认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
焦老爷子想要还朝,虽然有难度,但是仍旧有希望。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焦芳可以被称作是正德新政的牺牲品。
要知道,在正德施行新政之前,焦老爷子可不是以奸臣面目出现的。
明朝流传到后世的,有一副很著名的画,叫做《甲申十同年图》。
说的是八年前,也就是弘治十六年的时候,南京户部尚书王轼入京公干,当时京中的九位甲申科同榜进士很是高兴,于是就邀请他去刑部尚书闵珪家赴宴。
过程中,大家喝的十分开心。
然后他们十人,特地请画工为他们绘制群像,并各自题诗作为纪念。
当时在场的十人是: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都察院左都御使戴珊、兵部尚书刘大夏、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曾鉴、南京户部尚书王轼、吏部左侍郎焦芳、户部左侍郎陈清、礼部右侍郎谢铎和工部右侍郎张达。
这就是阵容强横的“甲申十人众”。
这“甲申十人众”均为英宗天顺八年甲申科进士,他们能出现在同一张画卷中示人,就是一种政治背书。
不是结党胜似结党!
李东阳还在图上,为联诗题写序言:“今吾十人者皆有国事吏责,故其诗于和平优裕之间,犹有思职勤奋之意。”
翻译成白话文:大家合伙搞事业!
可以说,有这样强大的“甲申十人众”作为同盟,焦芳就算不跳反成为刘瑾阉党,也一定能混的很不错。
而让焦芳背弃“甲申十人众”这样豪华的联盟,成为刘瑾阉党的新政先锋,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刘瑾这么个老太监。
这里面刚刚继位的天子朱厚照的态度,必然是其中重要的筹码!
而这,也是焦芳在失去权柄被迫回乡后,仍旧能够躲过政治追杀的主要原因。
所以焦芳能救吗
能救!
让焦芳还朝的重要后门,就在朱厚照那里。
而且只要出手的时机恰当,让朱厚照起复焦芳的机会非常大。
裴元之前一直犹豫。
一来,是“焦芳还朝”对历史线巨大的变动,很可能会让他的很多计划受到影响。毕竟焦芳回来,不只是他自己回来,而是代表着和他相关的派系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如今刘瑾已死,焦芳在最后关头也是跳车和刘瑾决裂了的,只要有皇帝力挺,焦芳身上政治包袱不算大。
说不定,等焦芳站稳脚跟了,就连当初“甲申十人众”的后辈子侄,都可能会依附过来。
这对现有局面的冲击可不小。
二来,这个焦黄中已经成了焦家最大的负资产,如果让这个焦黄中反复跳梁,说不定还会把麻烦引到裴元这里。
所以裴元之前才反复的磨着焦黄中的性子。
既是为了彻底压服焦黄中,让他别没事儿就给自己添乱,而且还要通过焦黄中向焦芳释放重要的信号,让那个老狐狸明白,现在谁才是能让他借势的那只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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