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凤仙在白石仙宗住下以后,山上的日子就又变得平静了起来。
林凤仙站在窗边,望着院中行动有些滞涩的纸傀儡,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低头看着怀中婴儿那双过于沉静的黑眸,轻声道:
“师父,这纸傀儡虽呆板,但毕竟是仙家手段,日夜不休,弟子若强行外出,必被察觉……
“而且那慕容如烟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怕是早已暗中盯梢……”
婴儿的嘴唇也几不可察地动了几下,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与阴冷:“……耐心……叶……信任……”
“弟子明白,获取叶疏云的信任当然是第一步。”
林凤仙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勾了勾唇角:“他心软,重情义,对我这‘落难表妹’恐怕是十分怜悯了,只是那慕容如烟实在可恨……”
“……独处……”
“是,师父。”
林凤仙应了话后,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落在远处依稀可见的凌霄殿和那座高耸入云的【浮屠塔】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林凤仙表现得异常安分守己。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院小屋内,或是抱着孩子轻声哼唱,或是坐在窗边做些简单的女红。只有很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在慕容如烟送来的侍女碧儿的陪同下,于客院附近的小径上散步,但绝不越雷池半步,甚至都不肯离开客院的范围。
她对碧儿也极为客气,总是询问一些关于白石仙宗的“趣闻”,言语间充满了对仙家生活的向往与敬畏,将一个柔弱、好奇又知礼的落难小姐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碧儿是慕容如烟专门从山下别院中调过来的侍女,原本在别院中做些杂活,几乎没见过慕容如烟几次面。
好不容易有这般立功的机会,碧儿自然就日日不落地将林凤仙的一切行动都如实汇报给慕容如烟,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表现自己。
“公主,那林姑娘这几日倒是安分,只是奴婢总觉得……她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而且,她似乎对叶七公子的事格外上心,每每旁敲侧击,问的都是叶七公子的喜好、日常行踪。”
慕容如烟一边听,一边把玩着一枚灵石,冷笑道:“狐狸尾巴藏得再深,也总会露出来。继续盯着,尤其注意她与三师弟的任何接触。”
她可不信这女人只是为了勾引叶疏云!
……
机会很快来临。
作为确实存在和林凤仙有血缘关系的表哥,而对方又看起来也确实只是一介弱女子,叶疏云当然升起一种责任心,是以匆匆准备了几日,就特意带了些日常用度和几套适合婴儿的小衣物前来客院探望。
他来到院外时,正看见林凤仙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怀中抱着婴儿,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低声哭泣。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显得格外孤寂和可怜。
叶疏云脚步一顿,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唤道:“表妹?”
林凤仙仿佛受惊般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她慌忙用袖子擦拭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容:“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和孩子。”
叶疏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关切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林凤仙眼神闪烁,低下头,声音哽咽:“没……没什么,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难过,让表哥见笑了。”
“斯人已逝,表妹还是多想想来日罢。”
叶疏云又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温声道:“表妹,既来之,则安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宝儿将来总还要长大,届时,只怕武道衰微,实没必要送他修习武道了。
“只是白石仙宗收弟子颇为严苛,若是难过仙缘大会,不妨考虑天机派和太岳剑宗,此两派我亦说得上话,表妹尽可放心。”
“表哥……”
林凤仙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感激地看着叶疏云,眼中写满了脆弱和依赖:“仙儿知道了……只是,有时夜深人静,想起自身飘零,宝儿又尚在襁褓,未来不知如何是好,便觉心慌难耐……”
她一边说,怀中的婴儿也适时地发出几声细微的哼唧,似乎也不安地扭动起来。
林凤仙连忙轻轻拍抚,脸上满是为人母的温柔与忧虑,接着,她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声哀求道:“宝儿近来夜里总睡不安稳,怕是换了地方不适应……
“仙儿听说,仙家之地灵气充沛,若能得些许安神之物,或是对孩子有益……
“仙儿不敢奢求仙丹灵药,只求些寻常安神的草木也好……”
林凤仙这般姿态,叶疏云不疑有他,答道:“其实就算真是什么灵丹妙药的,大多用灵石采买就是,不难弄到。只不过宗里的灵药多是治内外伤的,恐怕不适合宝儿。”
说着,他沉吟一瞬,又补充道:“不过灵药峰那边倒是种植了不少宁神静气的药草,我稍后去问问钟会师妹,讨要一些温和无害的给你送来。”
“真的吗?多谢表哥!”
林凤仙脸上顿时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抱着孩子,起身便要向叶疏云行礼。
甚至还专门微微侧了侧头,将细长白嫩的脖颈露出一个完美的角度,显得格外动人。
“表妹不必多礼。”
叶疏云连忙虚扶一下,心道多年未见,竟不知表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行事姿态都是如此小心翼翼,越发心中叹息。
就在这时,林凤仙似乎因为起身过急,脚下微微一绊,惊呼一声,抱着孩子向前倾倒!
叶疏云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另一手则护住了她怀中的婴儿。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林凤仙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叶疏云鼻尖,她惊魂未定地靠在叶疏云臂弯里,抬起苍白的小脸,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楚楚可怜。
“表……表哥……”
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羞怯。
叶疏云扶稳林凤仙后,连忙松开了手,后退半步,保持距离,语气依旧温和,但又带了几分疏离:“表妹小心。”
林凤仙站稳身形,垂下双眼,脸上飞起两抹红霞,低声道:“多谢表哥。”
这一幕,自然被守在门外的碧儿看在眼里。
事实上,林凤仙是个聪明人,她自知不可能在见到叶疏云时避开耳目,便决定坦坦荡荡地令“耳目”守在院门外——
自在听说叶疏云请宗门里的绣娘缝制婴儿所穿的衣物后,她就日日借口自己想独自待着,令碧儿守在院门处。
叶疏云为人多思,绝不会在太早或太晚的时候过来打扰自己,只可能在上午和下午。
那么,自己就只需要每日上午和下午的时间,假装伤心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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