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熏香氤氲,却驱不散魏清澜心头的寒意。
“魏相,”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指尖轻轻掠过案上一碟用桂花蜜炒的糖栗子,正是魏清澜偏爱的滋味,“前线大捷,朕心甚慰……只是你这几日,看着似乎清减了?”
魏清澜躬身行礼,袖中指尖却掐入掌心:“蒙陛下垂询。军国繁务,臣不敢懈怠。”
“朕赐的紫貂大氅,缘何不见你穿?”萧彻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像缠绕的蛛丝。
魏清澜尽力控制住情绪趋于平稳,深秋寒夜,内侍打着灯笼引他入宫,不答反问道:“陛下深夜召见,不知有何急务?”
他记着齐昭临行的嘱托,本是不愿来的,跟那内侍说了,夜深了他已准备休息,再急的事也可等白日再议,离着早朝也不过三四个时辰了。
但内侍咬定了陛下说有急务耽误不得,这都亥时了,魏清澜也没想到皇帝真如齐昭提醒的那般会这么晚了召他入宫,没有事先派人盯着宫门那边的动静是他的疏忽,此刻再派人去驿站打探是否有急务也来不及了。
魏清澜记挂着在南疆征战的齐昭,怕真错过急务,只能跟着内侍入宫。
萧彻并未即刻回答,只屏退左右,亲手斟了一杯温热的参茶递过来:“尝尝,云州新贡的雪峰芽。”
他的视线落在魏清澜沾了雨露的水袖上,又移至他因握笔而微微泛白的手指。
魏清澜恭敬接过,只沾了沾唇便放下:“谢陛下隆恩。若无事关紧急军情,臣不敢劳陛下……”
“朕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萧彻打断他,目光在他碰过的青玉杯沿停留了一瞬,忽然笑了,“罢了,魏相回去吧。”
烛火在萧彻眼中跳动,幽深难辨。
宫门在他身后沉重合拢。夜风中,魏清澜闭上眼,一股铁锈般的屈辱在胸中翻涌。
魏清澜不知,待他离去,萧彻缓步踱至案前,拿起他方才饮过的半盏残茶,就着他残留的唇印,慢条斯理地饮尽了杯中微凉的余液。
秋雨落下敲打着琉璃瓦,声音单调而漫长,带来深秋的寒意。
南疆的雨季仿佛永无尽头,潮湿又闷热的气息裹挟着泥土与青苔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朔风城头。
齐昭刚处理完一批被雨水泡烂的箭矢文书,甲胄下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她步出军帐透气,抬头,恰见远处山坡上一株野桂在雨雾中顽强绽放,细碎的金色花蕊在灰蒙的雨幕中异常醒目。
齐昭的心绪瞬间被勾走,越过千山万水,落到了远在京都的那座府邸。这个时节,后花园墙角那株老桂,也该是“金蕊缀霜,满园飘香”的时候了。
清澜的寄给她的上一封信中便提到京都桂花盛放,他让老厨子新蒸了桂花糖,特意封存了几罐,字里行间都是等她归家的缱绻。
那熟悉的甜香仿佛已顺着潮湿的风,若有似无地钻入鼻尖,冲淡了铁锈与泥泞的气息。
还有清澜听闻她染恙,那急切的笔锋写下的担心,字字句句满含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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