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我们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七具代表着十二年前屠杀案受害者的磷光人形,它们所引发的枪声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真实。
尖锐的破空声、子弹撞击墙壁的跳弹声、躯体中弹后沉闷的倒地声……这些声音不再是遥远的回响,而是如同就在我们耳边发生,每一次枪响都震得我耳膜发麻,胸腔共鸣,仿佛我也正站在那场屠杀的现场,子弹擦过耳际,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流。
我右腕上那道为了与子弹坐标产生量子纠缠而划开的声带刻痕,此刻正灼烧得如同烙铁,皮肤表面微微隆起,像有电流在皮下窜动,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一阵刺痛的痉挛。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颗虚拟子弹的弹道,它们在空气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而这张网的中心,不是我和林疏桐,而是穹顶上父亲的投影。
它们不是在重演屠杀,它们是在……行刑!
而墙壁上那些由暗红色液体构成的、显示着陈警监警徽编号与我父亲解剖编号的克莱因瓶结构,开始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频率闪烁。
液体流动的速度加快了,仿佛拥有了生命,在墙上蠕动、重组,发出细微的“汩汩”声,像是某种活体组织在血管中搏动。
林疏桐植入瓶心的那枚声纹干扰芯片,正发出“嗡嗡”的低鸣,驱动着整个密室的微痕全息投影系统超负荷运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混合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令人作呕。
空气中,她母亲遇害案现场的那些微尘、纤维、血迹斑点,开始像受到磁力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朝着父亲的投影汇聚而去,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两起相隔数年的命案,我父亲的死亡之谜,她母亲的被杀之谜,在这一刻,通过我们两个子女的身体作为媒介,被强行融合、解析、重构。
我们的身体,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自己的。
它们是档案馆,是保险柜,是我们的父母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将那些最危险、最致命的秘密,以伤痕和植入物的形式,封存在了我们血脉的最深处。
而解开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用我们自己的鲜血和痛苦,去一遍遍地复现他们当年的绝望。
“他在保护什么……”林疏桐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干涩,像是从砂纸上磨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父亲投影的手上。
那只手稳定得可怕,没有一丝颤抖,正以一种匀速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将微型解剖刀的刀尖,一寸一寸地,推向自己的颈动脉。
我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影像,这是一个倒计时。
一个由我们亲手启动的、不可逆转的程序。
当刀锋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某种被隐藏到极致的真相将被彻底引爆。
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线索?还是凶手设下的最终陷阱?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它发生。
或者说,我必须亲眼见证它的发生。
这种矛盾的情绪几乎要将我撕裂,胸口像被两股相反的力道拉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感。
我冲着穹顶的投影,发出一声嘶吼,但这声音被四周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吞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父亲投影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刀锋已经贴近了皮肤,我甚至能看到投影中,他咽喉处的皮肤因为受到刀尖的压力而微微凹陷下去,泛起一层几乎不可见的苍白。
那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寒芒的刀尖,距离刺破皮肤、割开动脉,只剩下最后,也是最漫长的一段距离。
整个密室的光线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那小小的刀尖所吸引,汇聚成一个毁灭与希望并存的奇点。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成一条无限延伸的线,线的尽头,是地狱,还是我苦苦追寻了十二年的答案?
我的目光,林疏桐的目光,整个房间里所有疯狂闪烁的数据流和全息投影,都聚焦于此。
那把刀,距离他的咽喉,只剩下最后零点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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