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中央那张冰冷的解剖台。
她没有看解剖台本身,而是看着解剖台光滑如镜的金属表面上,倒映出的影像。
在那个倒影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林疏桐”,正低着头,进行着一场……器官移植手术。
她的动作精准而熟练,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他……他把记忆存储器藏在了备用躯体里!”林疏桐的声音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发颤。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扯开自己身上白大褂的衬里。
在左侧腋下,一个用特制丝线缝合的微小硬块暴露出来。
她用力一撕,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声纹记录仪掉落在她手心。
我认得那个东西。
那是三年前,陈警监失踪案现场,丢失的最关键的证物!
里面记录着陈警监失踪前最后的对话!
原来它一直被林疏桐的父亲,用这种方式藏在了她的身上。
父亲们把我们变成了证据本身。
我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蠢蠢欲动,要破体而出。
那是一种被植入的异物感,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它的含义。
“父亲故意在陈警监心脏里植入的追踪器,是双向的……”我艰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它既能定位陈警监,也能在特定条件下,将信息回传到……我这里。”
我反手握住解剖刀,没有一丝犹豫,对着后颈那块皮肤猛地插了进去。
剧痛让我闷哼一声,但我手上没有半分迟疑,刀尖一挑,一枚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形状如同克莱因瓶的芯片,被我从血肉中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芯片被拔出的瞬间,我脑中轰鸣作响,无数属于陈警监的、破碎的记忆片段涌了进来。
我看到了他最后的时刻,看到了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黑影。
我将芯片举到眼前,它表面的微雕刻痕,与我瞳孔中倒映出的那枚鞋跟磨损拓印,在镜像世界的光线下,完美地重合了。
最后的拼图,齐了。
林疏桐拿着声纹记录仪,我拿着克莱因瓶芯片。
我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同样的觉悟。
我们缓缓走向那张镜像解剖台,走向林疏桐父亲留下的那滩螺旋状的血迹。
血迹在镜像世界里,呈现出诡异的立体感,仿佛一个坐标点。
没有交流,只有默契。
我们同时伸出手,将芯片和记录仪,精准地插入了解剖台血迹最核心的那个坐标点。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宇宙的齿轮终于咬合。
整个镜像解剖室骤然释放出无法逼视的强光,将一切都吞没。
在白光中,所有的镜像开始破碎、剥落,露出了背后真实的世界。
然后,光芒散去。
我看见了。
在解剖台的正中央,一个半透明的、由光影构成的幻影,静静地站着。
是父亲。
他的面容和我记忆中一样,冷静、专注,仿佛正在进行一场世界上最精密的手术。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
他缓缓地,将那把手术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
我死死地盯着他握刀的手,盯着那把手术刀的刀柄末端。
那里,有着一片熟悉的、独一无二的磨损痕迹。
那痕迹,与我视网膜里的刻痕,与克莱因瓶芯片上的刻痕,与十二年前母亲遇害案现场那枚凶手的鞋跟拓印……
完全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无限长。
我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推论,都在这一刻指向了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最恐怖的答案。
就在我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动弹不得时,父亲的幻影,那个刚刚将刀刺入自己胸膛的幻影,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由光影构成的、空洞的眼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隔阂,直直地看向了我。
然后,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刀柄磨损痕迹与凶器完全一致的手术刀,开始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缓缓地……从他的胸口抽离出来。
刀尖调转方向,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对准了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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