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根生锈的针,猛地扎进我后颈的旧疤。
三年前搭档倒在血泊里时,凶手也是用这种破碎的尾音,把谎言缝进现场。
我反手扣住审讯室的铁门,痕检箱在颠簸中“咔嗒”弹开,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滑出来——1998年陆家老宅火灾现场,两个小男孩的校服纤维正粘在照片边缘。
“1998年10月7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弯腰捡起照片,指腹擦过上面焦黑的纹路,“消防记录里说,陆沉把你推出火场时,右耳被烧穿了软骨。”我抬头看向单向玻璃后的陆沉,监控屏的冷光里,他正用右手摩挲右耳轮廓,“可你现在审讯时摸右耳的动作,和三年前陆渊被问讯时一模一样——而真正的陆沉,右耳神经早就坏死了,根本不会有这种习惯性小动作。”
陆渊的左手突然开始剧烈颤抖。
他盯着我手里的照片,指甲缝里的幽蓝荧光随着抖动明灭,像极了货轮底舱那些等待移植的器官在冰棺里泛的光。
林疏桐的紫外线灯“唰”地转向陆沉的狱服,灯头扫过内衬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沈墨,看这里。”
我凑过去,紫外线在藏青布料上照出一行细密的针脚。
林疏桐戴上显微镊,轻轻挑开一根线,铜锈的气味混着血锈味钻进气道:“铜锈差异率为0.2%。”她声音发紧,“x-07实验编号的金属腐蚀报告里,对照组的数据误差正好是这个数——你缝在夹层里的,到底是线索,还是威胁?”
陆沉的呼吸频率在分析仪上急剧变化,波形图从每分钟12次直接窜到每分钟15次,像被踩断的琴弦。
他的右手停在右耳上,指节发白,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这时赵宏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是老式的蜂鸣音,在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别动。”我压着赵宏的肩膀,声纹分析仪的红灯已经亮起。
他的裤袋震得发烫,我瞥见屏幕上跳动的“x-08”备注,迅速按下截获键。
加密通话的杂音里,一个电子变声的男声传来:“告诉陆沉,赵宏会处理掉录音笔。”
赵宏的脸瞬间煞白。
他猛地拽住我的手腕往旁边掰,另一只手去够桌角的电源线。
我反手扣住他的腕骨,却听见“咔”的一声——电源线被扯断了。
黑暗瞬间涌进来,带着铁锈味的通风口灌进冷风,林疏桐的紫外线灯“啪”地熄灭,只剩下分析仪的应急灯在角落发出幽绿的光。
“陆沉!”陆渊的嘶吼混着桌椅倒地的声响炸开来。
我顺着声音扑过去,摸到一片温热的皮肤——是陆渊的手,正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黑暗中传来陆沉的闷哼,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病态的急促:“阿渊,你疯了?”
“疯的是你!”陆渊的指甲扎进对方颈侧,“从老宅自毁那天我就该明白——你根本不是要保护我,是要用我当替死鬼!当年火场里推我出去的人,根本不是你!”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手指在混乱中触到掉在地上的声纹仪。
屏幕的微光里,陆沉的呼吸频率曲线还在疯狂跳动,而另一个隐藏的声纹波峰正在下方若隐若现——和陆渊十二岁时心理诊所的录音,重叠得严丝合缝。
“开灯!”林疏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陆渊骑在陆沉身上,后者的右耳被扯得变形,露出底下一道月牙状的疤痕——和照片里1998年火场中那个男孩的烧伤痕迹,分毫不差。
赵宏趁机往门口挪,我抬脚勾住他的警靴。
他怀里掉出个黑色小盒,录音笔的指示灯还在闪。
林疏桐捡起笔按下播放键,搭档临终前的声音突然炸响:“沈墨,别信现场……那道鞋钉是我故意留下的,真正的拼图,在陆家兄弟的呼吸里……”
我攥着录音笔的手在抖。
三年前的血锈味突然涌进鼻腔,搭档倒下时睁着的眼睛,和此刻陆沉眼里的空洞,重叠成一片黑暗。
林疏桐碰了碰我的胳膊,她的指尖沾着从陆沉狱服里挑出的铜锈:“x-07是三年前那个器官移植实验的编号,而x-08……”
监狱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赵宏突然笑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盯着陆沉耳后的月牙疤:“现在知道也晚了,陈老师的放大镜……”
“陈老师?”林疏桐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日记本被踩开,第23页上的字迹被血渍晕染,而一枚放大镜正停在那页中央,镜片上还沾着半枚模糊的指纹——是搭档常用的那枚。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我弯腰捡起日记本,放大镜的金属柄还带着体温。
走廊里传来狱警的喊叫声,陆渊被拉开时还在嘶吼,陆沉瘫在椅子上,右耳的月牙疤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白。
赵宏被按在墙上,手机还在震动,屏幕上的“x-08”备注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疏桐的手指悬在录音笔的“保存”键上,我们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两柄即将合拢的镊子。
而那枚放大镜下的第23页,正躺着半行被血渍盖住的字:“1998年火灾真相,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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