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朔风则站在石桥上,与几个小贩闲聊,实则把守住了往来的要道。
“他们倒真是……”伶儿在旁低声笑道,“比暗卫还尽心。”
沈梦雪望着河面上漂过的花灯,指尖轻轻叩着栏杆。
面具遮住了她的表情,却遮不住声音里的柔和:“他们是怕我出事。”
战场上同饮过血水,这份情谊便格外沉,哪怕换了寻常街巷,也改不了护着彼此的习惯。
正说着,卖花女提着篮子走过,篮子里的蔷薇开得正好。
沈梦雪刚要唤住她,就见彭知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已买了一小束递过来,耳根微微发红:“长公主……瞧着新鲜。”
银链轻晃,她接过蔷薇,花瓣上的露珠沾在指尖,凉丝丝的。隔着面具,她的声音带着点闷响,却更显温和:“多谢彭将军。”
远处的将军们见她接过花,悄悄松了口气,又各自退回暗处。
阳光穿过柳叶洒在面具上,银纹与花影交叠,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
仿佛这副遮掩真容的面具,也挡不住她周身的暖意,更挡不住那些藏在市井烟火里的、沉甸甸的守护。
酉时的宫墙已染上暮色,沈梦雪踏着最后一缕霞光走进朱雀门,月白色裙摆沾了些市井的尘土,银丝面具早被她摘下来攥在手里,露出的紫眸里带着点气鼓鼓的光。
伶儿跟在身后,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里面是将军们塞给的各色点心,从桂花糕到杏仁酥,全是她爱吃的。
刚进养心殿,就见墨君赫正坐在灯下批阅奏折,玄色龙袍的袖口挽着,侧脸在烛火下透着冷硬的轮廓。
苏玺文坐在一旁临帖,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沈梦雪这副模样,先笑了:“这是怎么了?玩得不高兴?”
沈梦雪没先理二婶,几步冲到墨君赫案前,把面具往桌上一放,银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她双手叉腰,紫眸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恼的小兽:“二叔耍赖!”
墨君赫抬眼,放下朱笔,指尖在奏折上敲了敲:“朕怎么耍赖了?”他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丝笑意,显然早料到她会来。
“你说让我出去玩一天,结果呢?”沈梦雪往前凑了凑,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委屈,“李将军跟着买糖画,张将军盯着递茶水,连彭将军都跑去给我买花!整条街的人都看我跟看稀奇似的,哪里是玩,分明是被三十个将军‘护送’了一整天!”
她越说越气,伸手点了点桌上的食盒:“你看!他们还塞了这么多东西,说是‘怕长公主饿着’,我看就是二叔你派来的眼线!”
苏玺文放下笔,走过来替她顺了顺鬓发,忍着笑打圆场:“许是将军们一片心意,知道你难得出宫……”
“才不是!”沈梦雪转头看向二婶,紫眸里泛起水光,却不是真哭,是装的,“他们自己都说了,是‘奉陛下旨意,务必护长公主周全’!二叔明明答应让我自在玩一天的,结果派了这么多人跟着,这不是耍赖是什么?”
墨君赫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终于放下奏折,往后靠在龙椅上,剑眉微挑:“朕只说让你出宫,可没说不让旁人跟着。再说了,你身份尊贵,若真出点什么事,谁担待得起?”
“我才不会出事!”沈梦雪跺脚,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若风他们够厉害了,哪里用得着三十位将军?二叔就是怕我跑了,故意派人盯着我!”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干脆往苏玺文怀里一钻,闷闷道:“二婶你看他,说话不算数!”
苏玺文拍着她的背,看向墨君赫时眼里带着嗔怪:“陛下也是,孩子难得出去一次,何必这么紧张。”
墨君赫看着沈梦雪埋在皇后肩头的脑袋,终是没忍住,低笑出声。
他起身走过去,指尖在她发顶轻轻敲了下:“好了,下次……下次让他们离远些。”
“真的?”沈梦雪立刻抬头,紫眸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辰。
“君无戏言。”墨君赫颔首,见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补充道,“但前提是,不准再想着爬城墙出宫。”
沈梦雪吐了吐舌头,往二婶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知道啦。”
烛火跳动,映得殿内一片暖意。
龙涎香的烟气里,混着少女的娇嗔和帝王无奈的纵容,方才那点“兴师问罪”的火气,早被这家人间的温情烘得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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