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自己的名字,写阿玛的名字,好不好?”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教他写我的名字?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他眨眨眼,扭着小身子道:“那……可不可以少学一点、少写一点?我会每天都写的,可以吗?”
小孩子都不爱念书,我纵容地点头说“可以”,三岁大,如他这样口齿清晰已是聪慧过人了,更何况……我早就决定这辈子定好好待他,多些宠纵少些严厉,又有何妨?
康熙二十二年,他入学了,当拿到他的功课,那些尚且稚嫩、却明显带着我笔迹的字,我才发现内心中隐藏着那么深的激动。
没错,这就是胤禛的字,虽是临了董其昌的帖,由我亲自教着启蒙的,但另有他自己的风格。浏览着他的功课,我不由得想起了灵魂飘荡那十三年里看过的,他执笔批过的那一摞摞折子,我相信,长此以往,他的字定会和那些折子上的朱色字迹一点点重合。
顾八代上奏,说他有好武轻文的倾向,我听后难免诧异,之后抽空在下午去了趟皇子练习骑射、布库的较场,不过六岁多的他小脸端凝,拉弓搭箭的姿势标准至极,只因年幼、臂力不足,看不出于此是否出众。
“小四,为何好武轻文?”那天我叫了他到乾清宫,抱着他问。
他似乎有些诧异,继而答:“回皇父,师傅教的儿臣都会了啊,”他认真想了想,小嘴一抿,眼睛亮亮地比划道,“儿臣喜欢射箭,箭射出去的时候,儿臣就像会飞了一样!”
抓周……真能决定人的未来?我有些将信将疑了。
我拿出书,考教了他目前学过的内容,发现果然都会了,这才彻底放心。毕竟,我想让他辈子自在些,却不代表会放任他成为不学无术之人。
那时的我以为,随着他的长大,和我记忆中的胤禛会一点点重合,喜好、习惯、字迹、性情……直到那一天的到来,狠狠打破了我的自以为是。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六阿哥胤祚夭折。大约是两年前起,他和胤祚的关系忽然好起来,到底是一母同胞,相互间的血脉是怎么也斩不断的,我没有阻止,胤祚虽体弱,可这两年有些好转,且我在景仁宫、永和宫见过这个孩子不少次,是个安静乖巧的,纵然不喜德妃,我却不会牵扯到孩子身上。
“皇上,小四这几天话少了很多,臣妾也知他们兄弟情深,可难免……”佟佳氏因为皇八女的夭折伤心了两年,身子也不大好,我劝了她去休息,便转去偏殿看他。
奴才都守在门外,我进去时就见他面窗而坐,小小的背影在炕上显得那么单薄,一如那一十三年里养心殿里的那个明黄身影。
我心中大痛,几乎没有细想,已上前抱住了他。
“皇父?”他浑身一震,转过来挣开我的怀抱,规规矩矩请了安,“儿臣请皇父大安,皇父吉祥。”
我上了炕将他揽过来:“小四,别难过。”开口之后,我才发现,两世为人,我竟连劝慰之辞都苍白如斯。
他低垂着头,露出白嫩的小脖子:“儿臣没有难过,真的。”
那一刻我信了他的话,六月,我带着太子出巡,刚走没几天,就接到了京城送来的密报,他失踪了,在守卫森严的宫里失踪了,这多么可笑?可事实就是如此,我顾不得其他,快马加鞭就要赶回京城,马上抵京时,宫里才送来消息,说找到了他了。
我在慈宁宫里看到了他,亲自把脉,摸到的是杂乱无章的脉相,又听皇玛嬷说了找到他时的情景,浑身血污?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停了,怎会如此?深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会如此?
“不,不是我,我也不想的……六弟别走,不,不是我害死他的,德妃母,不,不是我……”八岁的他,昏迷着抽搐身子说出这句胡话。
我连掩饰都忘了,彻底阴沉了脸,可眼下不是关心那些的时候,我连声轻唤,他终于醒了,然而醒来后的他,却让我更加心痛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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