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转瞬间便连成了倾盆之势,哗啦啦地砸在屋顶、地面、工棚的防雨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天地间一片混沌,雾气与水汽交织,将小院彻底隔绝成一个孤岛。
工棚内却是一片与外界截然相反的沉静。顾言揽着沈星晚,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暴雨蹂躏的庭院。雨水如瀑布般从屋檐倾泻而下,在地上溅起尺许高的水花,原本干燥的青石板瞬间变成了一片浑国。那辆之前被顾言停在院角的破旧板车,在雨幕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顾言低沉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沈星晚靠在他坚实的臂膀里,手中依旧握着那个沉甸甸的“无心之盒”,感受着紫檀木传来的温润与坚定。“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正好可以好好琢磨一下您刚才说的‘内在的圆融’。”
顾言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那并非强装镇定、而是真正沉淀下来的宁静,心中微动。他松开了揽着她的手臂,走到工棚门口,检查了一下门闩是否牢固,又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除了暴雨的轰鸣,并无其他异响。
“看来,这场雨也暂时阻了某些人的脚步。”他走回工作台前,语气平淡。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中雨,但天色已然彻底黑透。小院里没有通电,顾言点燃了数盏传统的油灯和蜡烛,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在工棚内弥漫开来,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简单的晚饭后,念初趴在沈星晚的膝头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安。沈星晚轻轻将他抱回屋里安顿好,盖紧被子,才重新回到工棚。
顾言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工作或绘图,而是坐在那张金丝楠木大案旁,目光落在横于其上的“玄天青”古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跳跃的烛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沈星晚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拿起一块普通的木料和刻刀,继续进行着心无旁骛的基础练习。刻刀划过木面的沙沙声,与窗外绵密的雨声交织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子夜时分,雨声似乎又悄然变大了一些。就在这愈发喧嚣的雨幕掩护下,一阵极其细微、却不同于风雨声的异响,隐约从院墙的某个方向传来!
那声音极其轻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湿滑的墙面上刮擦,又像是有人试图在泥泞中极力放轻脚步!
几乎在那异响传来的瞬间,静置于琴桌上的“玄天青”古琴,七根琴弦骤然发出一阵短促而激烈的震颤之音!声音虽被雨声掩盖大半,但那清晰的警告意味,却如同惊雷般在沈星晚和顾言心中炸响!
有人趁雨夜摸进来了!“锁”系统被触发了!
顾言猛地站起身,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出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冰冷气息。他没有丝毫犹豫,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坚实的硬木杠子,身影一闪,便已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工棚通往院子的侧门。
沈星晚的心跳也骤然加速,但她没有慌乱。她迅速吹灭了大部分灯烛,只留下一盏放在角落,让工棚内保持最低限度的照明,避免成为明显的目标。同时,她将袖中那几件特制的木工工具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了那个“无心之盒”,仿佛从中能汲取力量。她快速移动到另一个窗户旁,借着雨声和夜色的掩护,警惕地向外望去。
院墙角落,靠近后山方向的那片荆棘屏障,在黑暗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人试图强行穿越,却被尖刺所阻,发出了压抑的痛哼和咒骂声。
果然!对方选择了防御相对薄弱、且靠近山林便于潜入和撤退的后院!
顾言透过门缝,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雨水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但他凭借超凡的听力和对院中地形的熟悉,大致判断出潜入者不止一人,而且似乎携带了工具,正在试图破坏或绕过那片荆棘屏障。
他没有立刻冲出去。在敌暗我明、且对方人数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击并非上策。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沈星晚也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外面的动静。她能听到泥泞中脚踩滑的声音,听到金属工具与荆棘灌木刮擦的刺耳声响,甚至能隐约听到压低的、带着焦躁的交谈声。
“妈的……这鬼天气……还有这破刺……”
“少废话……快点……找到东西……或者那女的……”
断断续续的话语被风雨撕扯得模糊不清,但“找到东西”和“那女的”这几个词,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沈星晚的耳中!他们的目标,果然包括她和可能存在的、被他们认为的“秘传”!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和无比清晰的冷静。她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无心之盒”,那浑融一体的结构仿佛在提醒她——守护,在于内在的坚韧与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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