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属于她自己的商业战争,是她证明自己能力的关键一战。她必须赢,而且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赢。
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向那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弟弟”低头。
她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重新燃起一丝斗志。然而,这斗志很快又被残酷的现实所消磨。
三条路,两条是死路,一条是自己不愿走的路。
棋盘之上,已是黑云压城,她执白的子,被围困在中央,再无腾挪的余地。
思绪彻底陷入了僵局,心中烦乱不堪,仿佛有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站起身,推开书房的窗户。
一股带着湿气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深蓝色的天幕,被这抹微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来人。”她轻声唤道。
门外,一直守候着的贴身丫鬟立刻推门而入,见她一脸憔悴,不由心疼道:“夫人,您一夜没睡?要不要先用些早膳,再歇息片刻?”
“不必了。”谢云娘摆了摆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备车,出去散散心。”
丫鬟一愣:“去玄武湖?”
“嗯。”谢云娘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想去那里。只是在心烦意乱之际,脑海中下意识地,便浮现出那片浩渺的湖水,以及湖畔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
自从数月前与那位自称黄焱的公子在玄武湖畔初遇,并相谈甚欢之后,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又在同一个地方“偶遇”过数次。每一次,都是在湖边闲谈片刻,从诗词歌赋,聊到风土人情,虽只是君子之交,却总能让她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那个地方,在她心中,不知不觉便多了一份宁静雅致的意味。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清静的环境,来重新整理自己那团乱麻似的思路。
马车碾过清晨寂静的石板路,车轮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不多时,便到了玄武湖畔。
冬日的玄武湖,笼罩在一层薄如轻纱的晨雾中。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灰白的天色和岸边萧疏的垂柳枝桠。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水鸟清越的鸣叫,更衬得天地间一片孤寂清冷。寒意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瞬间浸透了衣衫,也让她滚烫焦灼的头脑为之一清。
谢云娘下了马车,挥手让丫鬟和车夫在原地等候,独自一人沿着湖畔蜿蜒的小径,缓缓前行。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湖水特有的微腥气息。她需要这份清冷,需要这份远离尘嚣的宁静,来重新梳理那团乱麻般的思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因一夜未眠而有些昏沉的头脑,彻底清醒过来。
可思路,依旧是一片混沌。
『广陵会……广陵会……』这个名字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中盘旋。『如何破局?突破口究竟在哪里?』她凝视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仿佛想从那深邃的水底找出答案。鞋履踩在沾着露水的枯草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身后的薄雾中传来。
“谢夫人?”
这声音,温润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谢云娘回过头,只见薄雾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来人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身着一袭质料考究的月白色云纹锦袍,外面罩着一件御寒的黑色大氅,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细密的银狐风毛,显得低调而华贵。他面容清俊,眉眼温和,正是黄焱。
他的身后,依旧跟着那个眉清目秀、沉默寡言的小书童,怀里抱着一个暖手的小炉。
“黄公子?”谢云娘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般清冷的早晨,于此地再次遇见他。
黄焱走到她身前三步处停下,彬彬有礼地拱手一揖,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敏锐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她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愁容,但却并未直接点破。
他只是温和地笑道:“谢夫人也来赏这晨雾么?看来你我二人,都偏爱这玄武湖的清静。”
他的笑容,仿佛这冬日清晨里一缕难得的暖阳,让人不由自主地便心生好感。
谢云娘心中的戒备与烦躁,莫名地消散了几分。她对着黄焱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让黄公子见笑了。只是昨夜偶感不适,未能安眠,便想着来湖边走走,透透气。”
“原来如此。”黄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即话锋一转,看向浩渺的湖面,赞叹道,“不过,夫人倒是选了个好时候。这玄武湖,平日里游人如织,难免喧闹。唯有这清晨雾起之时,才显出它真正的风骨来。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景,可遇而不可求啊。”
他说话不疾不徐,总能找到最恰当的话题,既化解了相遇的尴尬,又将气氛引向一种清雅的境界。
谢云娘的心绪,在他的言语引导下,也渐渐从那桩烦心事中抽离出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湖心。
两人便这样,并肩沿着湖边的小径,缓缓而行。
黄焱是个极好的谈话对象。他学识渊博,见闻广博,却从不卖弄。他没有追问谢云娘为何烦闷,而是从玄武湖的冬景开始聊起。
“夫人请看,这湖边残荷,虽已枯败,但枝干犹立,于这晨雾之中,别有一番风骨。前人有诗云‘留得残荷听雨声’,我看,这‘留得残荷观雾景’,亦是一番难得的意趣。”
他的话语,总能将眼前最寻常的景致,说出几分诗情画意来,让人不知不觉便被吸引进去。
谢云娘的心神,果然被他引开了几分,顺着他的话说道:“公子说的是。只是这枯荷看久了,未免觉得有些萧索。”
黄焱闻言,温和一笑:“夫人此言差矣。枯荣交替,本是天道。若无今日之枯,何来夏日的盛景?凡事,不可只看一时之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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