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田训开始低声讲述他的计划,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地上简单地比划着,指明每个人的位置和任务。由于声音极低,且夹杂着对周围地形和演凌可能反应的预判分析,在旁人听来,尤其是在紧张和距离的影响下,确实有些“唧唧歪歪”、听不真切具体内容的感觉。但看到他脸上那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笃定,以及寒春听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的神情,耀华兴和赵柳等人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也选择暂时压下不安,凝神细听,努力理解并记住分配给自己那部分的任务。一场精心策划的营救行动,在这闷热潮湿的丛林深处,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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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公子田训低声布置完计划不久,林间空地那边的形势发生了变化。演凌似乎休息够了,他站起身,走到瘫软在地的三公子运费业身边,粗暴地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道:“死肥猪,起来!别装死!眼看就要到湖州城了,给你老子添乱!等把你关进宅院那个专属的小黑屋,我看你还怎麽哼唧!”
运费业被踢得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小黑屋!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拼命挣扎,发出更大的“呜呜”声,但换来的只是演凌更不耐烦的呵斥。就在演凌俯身,准备再次将运费业扛上肩头,完成这最后一段路程,将他彻底囚禁起来领赏的刹那——
“唰啦!”
旁边的树丛突然一阵剧烈晃动!一道红色的娇俏身影如同灵活的雀鸟般,猛地从中窜了出来,稳稳地落在空地边缘,距离演凌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正是赵柳!
她双手叉腰,俏脸含霜,一双杏眼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一脸错愕的演凌,用一种极尽嘲讽、刻意拉长的声音高声喊道:
“来呀!来呀!你们赶紧来抓我呀!演凌!你个没胆子的缩头乌龟,没胆子抓我吧?哈哈哈!”她发出一串银铃般却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声,继续喊道,“我看你就是个傻子!一个连自家夫人都怕得要死、被棍子打出家门的家伙,也配称什麽大丈夫?连女人都怕,你也算个男人?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番话,句句诛心,专挑演凌的痛处和最不愿被提及的糗事猛戳!尤其是“怕夫人”、“被棍子打”这几句,简直是把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狠狠摩擦!
演凌的脸色瞬间由错愕变得铁青,再由铁青涨成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抑制的狂暴怒意直冲天灵盖!他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将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之际,多年刺客生涯培养出的危险直觉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冲动。他猛地环顾四周,树林寂静,只有赵柳一个人站在那里,姿态嚣张。这太反常了!这明显就是诱饵!
“你们……你们肯定设了陷阱!”演凌强压下滔天怒火,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变得嘶哑难听,他死死盯着赵柳,眼神阴鸷,“想用这个小丫头当诱饵,引我过去,然後你们其他人就好趁机救走这个死胖子,是吧?!”他一把将地上的运费业拽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如同握着一个重要的盾牌和筹码,“我告诉你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我演凌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别想从我手里把他救走!做梦!”
他的反应,几乎完全在公子田训的预料之中。就在演凌话音刚落,自以为看穿了对方计谋,稍稍松懈的瞬间,从他侧後方的另一处茂密草丛中,传来了公子田训那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早已料定的从容:
“哼!就知道你这多疑的性子会这样说。你以为我们只有赵柳这一步棋吗?”田训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演凌耳边炸响,“我早就留了後手!你回头看看,你身後那是谁?”
这一句“留了後手”和“回头看看”,瞬间击溃了演凌的心理防线!他几乎是本能地、惊疑不定地猛地扭头向後望去——而这,正是田训计划中,为真正的救援行动所创造出的,那稍纵即逝的关键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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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朝雨幕(公元7年8月25日上午,小雨,气温32℃,湿度70%)
公元七年八月二十五日的上午,记朝的天空终于承载不住那积蓄了整夜的、高达百分之七十的沉重湿气,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冰凉小雨。雨丝细密而绵长,并非倾盆之势,却带着一种渗透骨髓的寒意与粘腻。气温仍维持在恼人的三十二度,这使得雨水非但未能带来清爽,反而在触地的瞬间便被温热的地面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混杂着土腥味的水汽,形成了一种上烤下蒸、潮湿闷热的独特困境。整个王朝,从北到南,都被笼罩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雨幕与水汽之中。都城广州的街巷,雨水在石板路的缝隙间汇成浑浊的细流,往日喧嚣的市井变得冷清,行人皆步履匆匆,油纸伞与斗笠难以完全阻挡这无孔不入的湿气,袍摆与裙裾很快便沾染上深色的水渍。而在南桂城通往河南区湖州城的官道与山林间,雨势虽不甚大,却足以让道路变得泥泞滑腻,林木的叶片被洗涤得油绿,却也更显沉重,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这小雨,并未洗去连日的烦躁,反而像给这压抑的天地蒙上了一层更厚的、湿冷的纱布,使得任何行动都需付出加倍的努力,任何声响都仿佛被这雨声吸收,营造出一种孤立无援的氛围。三百字的篇幅,描绘的是记朝在一个特定上午,那笼罩四野、加剧了行动困难与内心焦灼的雨湿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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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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