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天不亮就醒了,炕头的杜小荷还在熟睡,呼吸均匀而绵长。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惊动了她。昨晚的五味子参酒效果出奇的好,两人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院子里,七爷已经蹲在磨刀石前\"霍霍\"地磨着王谦的猎刀。老人头也不抬地说:\"参市今儿开张,棒槌沟的老参客昨儿半夜就动身了。\"
王谦点点头,从墙上取下鹿角匙和签子。这些挖参的工具一年只用一次,平时都用红布包着供在柜子上。他小心地擦拭着鹿角匙的尖端,这玩意儿是用马鹿的角做的,比铁器更不容易伤到参须。
\"爹!我也要去!\"王念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光着脚丫子站在门口,眼睛亮得像星星。
\"不行。\"王谦把签子插进腰带,\"红榔头市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我都八岁了!\"王念白不服气地跺脚,\"二爷爷说我在黄河边......\"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王谦难得对儿子板起脸,\"那地方人多手杂,还有专门拐小孩的拍花子。\"
王建国从厢房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带上这个。\"王谦接过来一摸,硬邦邦的,是那把他年轻时用过的短柄猎叉。
\"爹,我用不着这个......\"
\"带着。\"王建国的眼神不容拒绝,\"今年参价看涨,听说赵家店的人也要来。\"
听到\"赵家店\"三个字,王谦的眉头跳了跳。他把猎叉别在后腰,用棉袄盖住。杜小荷已经起来了,正往褡裢里装干粮——玉米饼子、咸肉条,还有一小包珍贵的白糖。
\"当家的,把这个带上。\"她塞给王谦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七爷新配的五味子参酒,\"省着点喝。\"
王谦捏了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都是汗。杜小荷压低声音:\"要不......我跟你一块去?\"
\"家里不能没人。\"王谦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王念白,\"看着点这小子,别让他偷跑。\"
屯子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要去参市的猎户。黑皮牵着头驮货的毛驴,驴背上绑着几张上好的貂皮。于子明背着个柳条筐,里面是用蜂蜡封好的野蜂蜜。
\"谦哥!\"黑皮招呼道,\"听说今年有南方的药商来收参,价格能翻番!\"
王谦拍了拍褡裢:\"但愿吧。\"
七爷站在老槐树下,挨个给要进山的人发红布条:\"系手腕上,避邪。\"轮到王谦时,老人多给了个香囊:\"棒槌沟东面的老椴树下,去看看。\"
日头刚爬上东山头,一行人已经到了红榔头市。说是\"市\",其实就是山坳里的一片空地,搭着几十个简易的棚子。空气中弥漫着人参特有的土腥味,混合着烟叶、兽皮和烧酒的气息。
王谦熟门熟路地找到老位置,铺开油布,摆上带来的山货——三张貂皮、五对鹿茸,还有一小包天麻。旁边卖蘑菇的老汉凑过来:\"小王啊,今年不带参来?\"
\"先看看行情。\"王谦递过去一根烟卷。
正说着,市场突然骚动起来。一队穿着整齐的人马进了场子,领头的戴着呢子帽,胸前挂着明晃晃的怀表链。
\"赵家店的!\"有人小声嘀咕。
王谦眯起眼睛。那人他认识,是赵卫东的堂弟赵卫国,专门做药材生意。赵卫国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抬着个蒙红布的笼子,不知道装的什么。
黑皮凑过来:\"谦哥,要不去别处转转?\"
\"不急。\"王谦摸出鹿角匙把玩着,\"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晌午时分,王谦用两张貂皮换了包盐和一块茶砖,正准备去打听参价,忽然听见东头传来争吵声。
一个白发老参客被赵家的人围在中间,怀里紧紧抱着个桦树皮包的包裹。
\"老李头,别不识抬举!\"赵卫国扯着嗓子喊,\"二十块钱够你半年嚼谷了!\"
\"不卖!\"老参客梗着脖子,\"我这苗'灯台子'最少值二百!\"
王谦挤进人群,看见老李头怀里的桦树皮掀开一角,露出人参的芦头——五品叶,确实是难得的\"灯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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