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放下茶盏,缓缓起身道:“信国公不必急!
本皇孙今日来,原就是为散心。
方才见国公府修葺得雅致,亭台水榭皆有巧思,已然尽兴。”
汤和还想再劝,朱雄英已抬手止住道:“天色不早,宫里尚有功课等着,本皇孙便先回了。
待日后得空,再来看望国公便是。”
话到这份上,汤和再留便是失礼,只能苦着脸躬身送朱雄英出门。
看着皇孙的车队缓缓驶离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远。
汤和才狠狠跺了跺脚,对着身后的管家骂道:“还愣着干什么!
再多派些人去找!
若是让姐在外头受了委屈,或是冲撞了贵人,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
朱雄英坐回马车时,车窗外的夕阳已浸成琥珀色,将信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染得暖融融的。
他指尖摩挲着粗陶茶盏残留的温度,想起方才汤和那副急得额头冒汗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这老国公素来沉稳,今日倒被自家孙女搅得乱了分寸。
车夫在外头轻声问:“公子,可要加快车速回住处?”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慢而匀,像怕惊扰了巷子里归巢的雀鸟。
他口中的“公子”是朱雄英特意交代的称呼,对外只称是江南来京的商户子弟。
朱雄英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掠过巷口挂着的“汤府”匾额。
摇了摇头:“不必,今日难得出来,且看看这京城的傍晚。”
马车是最寻常的青篷样式,车厢外没雕任何纹饰,只刷了层清漆防潮。
车帘下时,便与街边其他商户的马车没了两样。
马车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前行,两侧街市的喧嚣渐渐漫进来。
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着“糖炒栗子”,香气裹着热气钻进车厢;
布庄的伙计正取下挂在门外的绸缎,夕阳照在上面,映得蜀锦的凤凰纹样仿佛要飞起来;
还有孩童追着风车跑过,银铃般的笑声在青石板上,又被马蹄声轻轻盖住。
朱雄英靠在铺着粗布软垫的车上,看着这人间烟火气,连日来处理朝政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他这趟出行只带了两人,除了车夫,只有贴身跟着的陈武。
陈武穿着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柄普通的铁腰刀,头发用布带束起。
看着就像寻常商户的护院,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藏着常年习武的警觉。
这是朱雄英反复叮嘱的,不许带任何能显身份的物件。
就连他自己身上穿的,也是件洗得发白的素色细棉布袍,头上只簪了支普通的木簪。
行至崇文门内的一条岔路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先是女子的惊呼,接着是粗嘎的呵斥,间或夹杂着器物地的脆响。
陈武立刻勒住马,手悄悄按在腰刀上,警惕地望向声源处。
朱雄英也皱了皱眉,放下车帘:“去看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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