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午饭时间,卫生部大楼。
防治组组长、常务副部长卢东升正在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中组部副部长袁国平。
“老袁,中组部对于发改委一把手的人选,是怎么考虑的?
卢东升站在卫生部大楼自己办公室的窗前,俯瞰着车水马龙的京城。
“你有想法?”
“随便问问。”
电话那头的袁国平笑了。
“你少来这套。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当年在党校,就数你心思最活泛。”
卢东升也笑了笑,没接话。
袁国平继续说道:“原本很简单,就是三委合并,从原来的几个一把手里选一个。计委的老郑,资格最老,希望最大。”
“他自己倒是有想法,想外放。我们这边一直在做工作,想让他留下来,毕竟发改委的主体还是计委,需要他这么个老人坐镇,让新机构平稳过度,他没反对。”
卢东升静静地听着。
这些部委之间的人事安排,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其中的博弈和考量,外人根本无法窥其全貌。
“谁知道,你们那个全国防指,搞了这么一出。”袁国平的口吻里带上了一丝唏嘘。
“高速路那件事,通过焦点访谈一播,影响太大了。中央也很重视,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必要重新审视原有的人事安排。”
“新机构,要有新气象。班子里不能有带病提拔的干部,更不能有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老郑算是如愿以偿了,外调的报告已经批了。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
卢东升心里跟明镜似的。
什么叫遂了他的心愿?
说白了,就是高速路那件事牵扯到了他,组织上为了保护他,也为了新机构的声誉,才让他体面地离开。
否则,一旦纪委查出点什么,还没上任就倒台,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这算是保护性调离了。”卢东升淡淡地说。
“可以这么理解。”袁国平没有否认,“一些关键岗位,都换了新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卢东升沉默了片刻。
袁国平今天跟他说这么多,显然不是为了闲聊。
这是在铺垫。
果然,袁国平话锋一转:“你还是有想法吧。”
卢东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发改委这个兼任,会持续多久?”
“不好说。”袁国平的回答滴水不漏,“部里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这是中央要考虑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卢东升当然明白。
这意味着,这个位置,是给某个更重要的人物预留的。
“留给谁?”卢东升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我只能说有一些人选。”袁国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卢东升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他算了算时间。
林峥是千禧年空降到清江省的,一届省委书记的任期是五年。
两年后,他刚好任满一届。
以他的年龄和履历,再回京城,进部委,执掌发改委这样的超级部门,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卢东升突然觉得有些气不顺。
“林峥?”他还是问出了口。
袁国平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至少要考察一到两年。”
这个回答,本身就是一种确认。
卢东升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
“那,接下来,还有没有机构上的变动?”
“有。”袁国平这次回答得很干脆,“鉴于这次疫情暴露出的问题,中央正在研究一个方案,准备建立一个长效的应急管理机制,统一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各种自然灾害和突发公共事件。”
卢东升的心跳微微有些快。
新机构?
这意味着新的位置,新的机会。
袁国平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你把这一届干完,如果不想继续在部委,下去地方也是一条路。”
“太早了。”卢东升立刻否定,“我更希望在部委上沉淀沉淀。”
袁国平在电话那头失笑。
“也只有你老卢,会把进部委当成沉淀。”
“我想干点实事。”
“难道你现在干的不是实事?”袁国平反问,“防治疫情,是现在全国上下最大的事。这件事干好了,什么都有。干不好,你的名字,以后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份备选名单里。”
“我肯定能干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卢东升的自信,是刻在骨子里的。
“多少年了,你这股子自信劲儿是一点没变。”袁国平感慨道,“这次你倒是走了一步好棋,用对了人。”
他话锋一转,严肃起来。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再重蹈覆辙。”
卢东升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我天天都在反省。以前确实太顺了,有些忘乎所以。”
“你现在也没改!”袁国平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监狱里那个女人,还没断干净吧?”
卢东升沉默了。
“我从来没去见过她。”他辩解道。
“可你爱人呢?”袁国平追问,“她是不是经常去探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卢东升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她毕竟……”
“你呀!”袁国平恨铁不成钢,“死一次不够,还想死第二次?你这样下去,我会亲自向老领导建议,永远别把你放出去,省得惹祸!”
这句话,说得极重。
卢东升能听出其中的关切和愤怒。
“我听你的。”他终于服软,“让我想想。”
袁国平冷冷道:“你做事情一向雷厉风行,怎么一碰到这事,就瞻前顾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因为我有感情,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可她把你坑惨了!现在还在坑你!”
“我的事,我自己扛。从来不会把原因推到女人头上。”卢东升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
袁国平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口气,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那你还有什么想头?当我没说过吧。”
就在卢东升以为他要挂电话的时候,袁国平突然又说了一句:“那个新机构的事情,你自己多琢磨琢磨。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电话挂断了。
卢东升握着话筒,久久没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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