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浊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水雾，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武逍遥，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重若千钧。它意味着将一个家人的性命，交托到了另外一个和自家女儿年龄一样大小的少年手中。在这座牛棚之中，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武逍遥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潭死水，激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一旁的赵建国在听到了武逍遥的话之后，明显一愣！！！
他那双因长期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仿佛没听清这句近乎天方夜谭的话。医术？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是奢望，生病了只能靠“革命意志”硬扛的年月，医术是多么遥远而奢侈的词汇。他甚至下意识地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绝望中产生的幻觉！！！
然而，当他看到武逍遥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认真的脸庞时，那短暂的错愕瞬间被燎原的狂喜所取代！那是一种溺水者抓到浮木，迷途者望见灯塔的狂喜！他原本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了几分，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气！！！
“逍遥同志！”他几乎是扑了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哭腔，却又强行压抑着，生怕惊动了门外可能存在的“耳朵”。“你.......你还会医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这一刻，他忘却了“逍遥”和他一样是“牛鬼蛇神”，忘却了“同志”这个称呼在此刻是多么讽刺和危险。他只看到一个能救回妻子性命的希望！！！
“麻烦你，麻烦你赶紧帮忙看一看！”赵建国一把抓住武逍遥的胳膊，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武逍遥单薄的衣袖里，仿佛一松手，这个希望就会烟消云散。“你阿姨........你阿姨她今天已经一天没睁开眼了！”
说着，赵建国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那刚刚燃起的惊喜之火，瞬间就被名为恐惧的浓云所笼罩。他猛地松开手，仿佛怕自己的鲁莽吓跑了这位“小神医”，转而焦急地指向角落！！！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眼神里满是痛楚和无助。床上的妻子静静地躺着，只有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一天了，从清晨到日暮，无论他怎么轻声呼唤，怎么用湿布擦拭她的额头，她都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毫无反应！！！
“她早上还哼了一声，可到了下午........下午就一点声息都没有了。”赵建国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充满了绝望的呜咽，“我.........我真怕.......我真怕自己老婆她……她有个三长两短啊！！！”
说到最后，这个在生产队里能顶天立地的汉子，再也支撑不住，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他背对着众人，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却怎么也抹不尽那从心底涌出的恐惧。在这冰冷的牛棚里，他可以忍受批斗，可以忍受劳改，可以忍受饥饿，但他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地熄灭！！！
那是一种比任何皮肉之苦都更甚的凌迟。此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武逍遥的身上！！！
武逍遥看着满脸紧张的赵建国，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与期盼像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个点头，仿佛一个沉重的承诺，让赵建国那摇摇欲坠的世界瞬间找到了一个支点！！！
随后，武逍遥不再迟疑，径直来到了一旁的床板前。他没有站着，而是缓缓地蹲了下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与躺在床上的病人处在了一个平等的水平线上，也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专注。牛棚里昏暗的煤油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泥墙上，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轻轻搭在了妇女那裸露在外的手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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