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的残雪还凝在墙根,陈阿狗新起的瓷窑却已冒了三天烟。那窑就建在陈家旧窑址上,用的还是当年没烧透的青砖,孙二娘路过时总说:“这窑墙渗着股釉料香,跟阿翠姑娘当年的手艺一个味。”
张青蹲在包子铺门槛上磨菜刀,刀刃映着远处窑顶的青烟,忽明忽暗。他脚边摆着只新出窑的瓷碗,是陈阿狗送来的谢礼,冰裂纹里掺的桃花红釉,在晨光里透着点暖,像极了人血的颜色。
“当家的,把那碗收起来吧,”孙二娘往蒸笼里摆包子,白面在竹屉里鼓胀着,“昨儿个柳记画坊的伙计来买包子,盯着这碗看了半天,眼神不善。”
张青把碗往怀里一揣,菜刀往腰间一别:“怕他?柳贼虽死,他那几个徒弟还在济州府晃,保不齐想找阿狗的茬。”话音刚落,巷口传来“哐当”一声,陈阿狗的小徒弟跌跌撞撞跑进来,裤腿上沾着窑灰,哭喊道:“孙婶!张叔!俺师父被人绑了!”
孙二娘手里的面杖“啪”地掉在案台,白面粉溅了满脸:“咋回事?慢慢说!”
小徒弟抹着眼泪,指节在案台上抠出白痕:“今早起窑,刚把新烧的‘并蒂莲’盘摆出来,就来了三个汉子,说是柳画师的远房表亲,要俺师父还‘柳家的秘方’,师父说那是陈家传下来的,他们就把师父捆了,往黑风岭方向去了,还说……还说不给秘方,就把师父扔进旧窑里烧了!”
张青霍地站起来,菜刀在手里转了个圈:“黑风岭?去年青巾党劫生辰纲的地方?这伙人是想借旧窑的晦气,重演十年前的事!”
孙二娘往灶膛里塞了把硬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底发红:“阿狗说过,旧窑深处有个暗格,藏着他阿姐画的最后套瓷谱,难不成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她解下围裙往肩上一搭,“你去报官找朱都头,俺先去黑风岭盯着,别让他们动阿狗一根汗毛!”
张青攥住她手腕:“黑风岭岔路多,你认得旧窑?”孙二娘从灶后摸出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个“陈”字:“阿狗给过俺这个,说跟着窑砖上的‘陈’字记号走,错不了。”
一、旧窑里的血痕
黑风岭的雪化了一半,泥泞裹着窑灰,踩上去“咕叽”响。孙二娘顺着山壁上模糊的“陈”字刻痕往深处走,越往里走,空气越呛人,混着股陈年的焦糊味,像十年前那场大火还没熄。
旧窑的入口被半塌的窑砖堵着,缝隙里透出点微光。孙二娘扒开砖缝往里瞅,只见陈阿狗被捆在窑心的铁柱上,嘴里塞着破布,三个汉子正举着火把翻找东西,其中一个高个的,手里拿着只冰裂纹瓷碗,正是柳画师最得意的徒弟,姓冯。
“师父说了,那瓷谱就藏在暗格,”冯徒弟用脚踹着窑壁,“陈阿狗,你再不说,老子现在就点火,让你跟你那死鬼姐姐作伴去!”
陈阿狗拼命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满是窑灰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孙二娘看得心头火起,摸出怀里的豁口瓷碗——正是上次拼出的那只,往地上一摔,碎片溅起的声响惊动了里面。
“谁?”冯徒弟举着火把冲到入口,孙二娘猛地拽住他的脚踝,将人拖出窑外,劈头盖脸撒了把面粉。冯徒弟被呛得直咳嗽,刚要拔刀,孙二娘早抄起块窑砖,“咚”地砸在他后脑勺,人应声倒地。
另外两个汉子听见动静,举着火把追出来,火光在窑道里晃得人眼晕。孙二娘往旁边一闪,躲在烧塌的窑架后,看他们跑过,突然抽出腰间的剪刀——是平时剪包子馅的,刃口快得很,对着后面那汉子的腿弯就扎。
汉子惨叫着倒地,火把“咕噜”滚进窑心,引燃了地上的干草。剩下那个矮个汉子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孙二娘绊倒,结结实实摔在冯徒弟身上,两人滚作一团。
“阿狗!”孙二娘冲进窑里解绳子,却见陈阿狗盯着窑壁,眼睛瞪得溜圆。原来火把的光映在墙上,显露出片与别处不同的砖色,上面隐约有朵莲花的轮廓——正是暗格的入口。
二、瓷谱里的秘密
陈阿狗挣脱绳索,疯了似的抠那片砖,指甲缝里渗出血也不顾。“阿姐的瓷谱!”他哽咽着,“爹说阿姐把最关键的‘桃花红’釉方藏在里面,柳贼找了十年都没找着!”
砖被抠开,露出个一尺见方的暗格,里面用油布裹着个木盒。孙二娘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瓷谱,还有卷画,画的是柳画师和一个穿官服的人在窑里喝酒,旁边堆着几箱瓷器,上面贴着“梁府”的封条。
“梁府?”孙二娘心头一震,“是梁中书家?柳贼当年烧窑,不光是为了抢秘方,还为了给梁府私造官窑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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