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神殿中的能量一阵紊乱，圆球一那令人不悦的身影再次强行凝聚，它的波动中带着明显的讥讽与怒意。
“呵！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教！文昌老儿！”圆球一尖锐地叫道，“‘驾驭欲望’？说得轻巧！欲望是生命进化的原动力！是混沌的赞歌！你们神族总是试图用所谓的‘道德’枷锁束缚生灵的本性！奈亚拉托提普大人慷慨地给予他们渴望的真理，满足他们探索的欲望，有何不对？”
它转向顾十七：“平衡使，你听听！按照这老儿的说法，地球人就不该发展科技，就该永远停留在茹毛饮血的时代，因为那样最‘安全’，最符合他们低下的心性！多么迂腐！没有对力量（科技）的渴望，文明如何进步？没有对未知（哪怕是魔神智慧）的追求，个体如何超越？”
文昌帝君并未动怒，平静回应：“非是禁绝欲望，而是引导与掌控。如治水，堵不如疏。放纵欲望，如同洪水泛滥，必成灾厄。引导欲望向创造、向善、向提升自我而非单纯掠夺的方向发展，并以意志为堤坝，方是正道。汝主所予，非是满足探索之欲，乃是刺激贪婪、恐惧与毁灭之欲，其心可诛。”
圆球一激烈地反驳：“强词夺理！智慧就是力量！力量就有风险！因为有可能滥用就因噎废食？真是可笑！看看你们神族麾下的文明，有几个能像经历了魔神智慧‘洗礼’的文明那样，迸发出如此绚烂（哪怕是短暂而危险）的科技之光？平庸的安全，辉煌的风险，你觉得那些真正渴望超越的灵魂，会选择哪一个？”
顾十七看着双方的辩论，心中明了。这代表了秩序与混沌在“文明发展路径”上的根本分歧。文昌帝君强调稳扎稳打，心性与智慧同步提升，是可持续的“正道”。而魔神则鼓励冒险、跳跃式发展，哪怕代价是极高的毁灭风险，视之为“进化”的催化剂。
“争论无益。”顾十七终于开口，声音压过了圆球一的尖啸和文昌帝君的平和之音，“宇宙需要多样性。既有遵循文昌帝君教诲，稳步前行的文明；亦不乏在魔神诱惑下，于辉煌与毁灭的钢丝上跳舞的文明。此亦是平衡之一面。”
他目光扫过两者：“然，吾之职责，在于确保‘选择’的存在，以及‘风险’的可知。魔神可以散布智慧，但不得以欺诈手段隐藏其代价。文昌帝君之教化，应有机会触及每一个渴望光明成长的灵魂。”
他对圆球一说：“汝主可以提供‘辉煌的风险’，但不能扼杀‘平庸的安全’。若汝主之行为，导致绝大多数文明连选择‘安全发展’的机会都丧失，那便是破坏了平衡。”
他又对文昌帝君说：“帝君之‘正道’确是根基，然亦需承认，某些在魔考中幸存并反思的文明，其心性之坚韧，或远超温室中培育之花。风险与磨砺，本身亦是提升心性的途径之一，关键在于能否‘度过’并‘汲取教训’。”
顾十七做出了决定。他的力量开始更精细地运作。
在地球宇宙，他并未阻止科技的继续发展，那是文明自由意志的选择。但他开始更加注重“平衡信息的传递”。他让那些关于科技伦理的讨论更容易引起共鸣；让那些因滥用科技而导致的灾难后果（如核阴影、环境危机）更清晰地呈现在众生面前；他暗中助力那些致力于可持续发展、生命伦理研究的科学家和学者，让他们的声音不至于被盲目追求力量的风潮所淹没。
同时，他呼应文昌帝君的文运，强化那些传承道德、修养心性的文化载体。古老的东方智慧，关于“克己复礼”、“知行合一”、“天人和谐”的思想，如同被拂去尘埃的明珠，在特定的心灵中重新焕发光彩。他保护那些在物欲横流中依然能静心读书、修身养性的灵魂，他们是文明的心性火种。
他不会替人类选择道路，但他要确保人类在踏上充满诱惑的险途时，能清楚地看到路边的深渊警示牌；在耕耘稳健的正道时，能获得足够的阳光雨露。
圆球一看着顾十七的行动，冷哼一声：“伪善！你只是在延缓必然的结局！在绝对的欲望和力量面前，那些脆弱的道德说教不堪一击！”但它也明白，顾十七的干预使得奈亚拉托提普的“交易”成本变高了，需要更精巧的陷阱才能诱捕灵魂。
文昌帝君则微微颔首：“润物无声，导人以善。平衡使之道，与吾之文教，异曲同工。盼此星火，可渐成燎原之势，提升彼界众生之心性容器，终能无愧于其所掌之智慧。”
两位神只的虚影缓缓消散。神殿中，顾十七独自端坐，继续着他那永恒的工作。
他深知，面对魔神以“科技”和“智慧”为武器的侵蚀，单纯的阻挡或赐予都非上策。唯有扶助文明构建自身强大的、能够驾驭欲望的心性根基，同时维护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但信息相对透明的选择环境，才是维系文明在智慧道路上不至偏航乃至坠毁的平衡之道。这是一场关于灵魂品质的漫长竞赛，而他是这场竞赛沉默的裁判与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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