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声音低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可楼外面那两位清洁工,一天干八个小时,工资才一百五十块,还得自己交社保。”
他修完网络,老人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辛苦了”,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客气。
陈砚走到楼下,正好遇见那两位清洁工收工。男人背着工具包,脚步有些踉跄,女人扶着他,嘴里念叨着“今天风太大,下次可得多绑根绳”。
他们的午饭是两个馒头,一袋咸菜,就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吃,馒头被风吹得有点凉,他们却吃得很香。
“那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社保双轨制。”陈砚的眼神暗了下来,“干部们拿着高额的退休金,住着疗养公寓,而普通工人就算干到七十岁,也得为了一口饭继续出卖力气。这不是社会主义,这是新的等级制度。”
从那天起,陈砚开始留意身边的人和事。
他去修宽带的家庭,大多是富裕家庭或者干部家庭,他们的家里有宽敞的客厅,有智能的家电,孩子们穿着名牌衣服,谈论着出国旅游的计划。
而他自己,租住在城中村的小平房里,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都要算计着房租和水电费。
他第二次被震撼,是在市北区的陆军干部疗养所。
那是一栋新建的电梯楼,门口有士兵站岗,墙上挂着“光荣之家”的牌子。
他要去给三楼的一位老大娘修宽带,进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工作人员送午饭——四菜一汤,用保温桶装着,还有一份水果。
老大娘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布满了皱纹,却透着股精神劲儿。
她笑着让陈砚坐,给她倒了杯热茶。“小伙子,别着急,慢慢修。”老大娘的声音很温和,像青岛冬天里的阳光。
陈砚在修宽带的时候,注意到家里有两台座机。
一台是普通的白色电话,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另一台是黑色的,上面印着金色的五角星,电线是专用的屏蔽线。“大娘,您这电话还挺特别。”陈砚忍不住问。
老大娘笑了笑,说:“这是军用专线,以前给我老伴用的。”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他以前是军长,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后来走了,这电话就一直留着,算是个念想。”
陈砚愣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普通的老大娘,竟然是军长的家属。
可老大娘的家里,却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沙发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式,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布套;
电视柜上摆着几个旧相框,里面是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眼神坚定;墙上挂着一幅刺绣,绣的是“为人民服务”五个字,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应该是老大娘自己绣的。
“我老伴一辈子都节俭,从不搞特殊化。”老大娘摸着沙发的扶手,轻声说,“他常说,我们今天的好日子,是战士们用命换来的,不能忘了本。”
她还跟陈砚说,这栋楼里住的都是老兵,有参加过朝鲜战争的,有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他们的孩子里,有的还在部队服役,有的去做了普通的工人,没有一个人靠着父母的关系谋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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