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陌生化:\"嘟冇噈喺踩咁\"等词汇打破普通话阅读惯性,如本雅明所言\"语言的裂缝中透出真理的微光\",方言语音的特异性成为解构常规认知的利器。\"冇\"字的重复使用形成声音的复调,既像存在主义的叩问,又似禅宗\"无\"字公案的现代演绎。
能指的增殖性:\"根佢噈喺踩咁\"一句中,\"根\"与\"踩\"的粤语谐音(\"根\"音[gan1],\"踩\"音[caai2],虽非严格谐音却形成语音缠绕),暗喻存在之根的虚无性——看似稳固的根基不过是\"踩咁\"(如此踩踏)的偶然建构。这种语音游戏消解了索绪尔语言学中能指与所指的固定联结,接近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语言观。
文化编码的解码:\"祖宗威水做牌位\"中的\"威水\"(威风、显赫)一词,将宗族文化的神圣性转化为世俗化的符号消费,牌位成为彰显祖先\"威水\"的道具,与\"祖国冇利噈剩家\"形成互文,揭示集体叙事退潮后个体生存的原子化困境。方言在此不仅是地域语言,更成为解构传统价值体系的诗学武器。
三、存在之思:从现象学到解构主义的穿越
诗中\"冇\"与\"有\"的辩证关系,构成对海德格尔\"存在与虚无\"命题的粤语式诠释。前期现象学阶段的海德格尔认为,\"无\"是存在的澄明之境,而诗中\"冇你我,冇我哋\"的主体消解,恰如梅洛-庞蒂所说\"身体主体的去中心化\",个体在\"黑白,光阴\"的流变中成为存在之流的过客。
进入后现代解构层面,\"睇得到嘅真?睇唔到嘅假\"以视觉认知的悖论,质疑传统认识论的二元对立。这让人联想到庄子\"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的认知困境,却以更具现代性的语言重构:可见的\"真\"可能是认知框架的囚笼,不可见的\"假\"或许藏着存在的本真。这种对\"真\/假\"二元论的解构,与利奥塔《后现代状况》中对\"元叙事\"的批判形成跨时空呼应。
诗的末句\"祖国冇利噈剩家\"构成政治哲学的尖锐切片。当\"祖国\"这一元叙事褪去\"利\"(利益、功利)的外衣,仅余\"家\"的私密空间,暗示现代性进程中宏大叙事与个体生存的断裂。此处的\"家\"既是物理空间,也是精神飞地,如同萨特《存在与虚无》中\"他人即地狱\"的现代注解——当集体叙事只剩下功利计算,个体便退入孤独的存在深渊。
四、文化批判:符号废墟上的重构尝试
诗中\"祖宗威水做牌位\"解构了宗族文化的神圣性。牌位作为传统伦理的物质载体,在此成为\"威水\"(世俗荣耀)的展演工具,暴露出传统文化在现代性冲击下的符号化命运。这让人想起鲁迅《狂人日记》对礼教\"吃人\"本质的揭露,却以更隐晦的象征手法,揭示传统文化在当代的异化:不是精神皈依,而是世俗夸耀的道具。
\"祖国冇利噈剩家\"则将批判锋芒指向现代民族国家叙事。当\"祖国\"与\"利\"(利益)捆绑,剥离后仅存的\"家\"成为原子化个体的最后据点。这种对集体叙事的祛魅,并非否定家国情怀,而是警惕任何叙事被工具化的可能。恰如哈贝马斯在《交往行为理论》中强调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当政治、经济系统侵入文化领域,个体的精神家园便面临被吞噬的危险。
五、诗学启示:方言写作的现代性路径
《宝塔诗嘅:有》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三重启示:
旧形式的新生命:传统诗体不应成为文化标本,而应作为现代诗学的基因载体。宝塔体的\"形\"与存在主义的\"神\"的结合,证明传统形制可以承载现代精神。
方言的诗学合法性:方言不仅是地域文化的活化石,更是突破普通话诗歌语言惯性的有效路径。其语音特质、文化密码与思维方式,能为诗歌创作提供异质的美学资源。
哲学的诗意转化:抽象的存在之思无需借助理论话语,诗歌语言的隐喻性、多义性反而更接近真理的本然状态。如维特根斯坦所言\"凡是不可说的,必须保持沉默\",而诗歌正是在语言的极限处,说出不可说之物。
结语:在\"冇\"的深渊里种\"有\"
树科此作以\"冇\"为起点,却在语言的废墟上构建起存在之思的巴别塔。诗中的\"冇\"不是虚无主义的终点,而是通向多元认知的起点——当我们破除\"有\"的执念,方能看见存在的多重褶皱。这种在解构中建构的诗学路径,恰似海德格尔所说\"诗意地栖居\":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以语言为犁,在存在的荒原上开垦出思想的绿洲。或许正如诗中\"根佢噈喺踩咁\"所揭示的:所谓根基,不过是持续不断的建构过程,而诗歌,正是这建构过程中闪烁的精神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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