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她喃喃道,“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
陈砚泽蹙眉,对虞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憋着火,看了虞笙一眼,“行,那就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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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晚之后,虞笙开始了集训生活,中午她会在外面吃饭,没回阳光上东小区。
晚训结束后,她吃完饭才回去。
而陈砚泽好像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集训刚开始前两天,他早上也给虞笙订了早饭,但每次起来之后发现这姑娘已经出门了,她住的那间卧室敞着门。
从那之后,他也没再给虞笙订饭。
两人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初见那时的状态,彼此都很忙,根本见不上一面。
虞笙晚训结束后回到家,玄关的灯都是亮着的,但陈砚泽的卧室却没亮着灯,她也不知道他是已经休息了还是没回家。
但她没上前去问。
每天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只有六个小时,一天当中,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舞室跳舞。
那段时间,舞蹈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生活,让她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
闲下来的时间也只有吃饭的时候和练完舞坐在地板上休息的时候。
因为明天要放假,所以腊月二十九那天晚上的晚训很快就结束了。
那天晚上虞笙刚换好衣服,还没收拾好背包,一个猝不及防的电话便进来了。
电话没有备注,她多看了一眼,才认出那是母亲阮云的电话。
她出了更衣室,训练馆的操场上没几个人,冬风那个吹,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的头皮吹掉一样。
虞笙轻咳两声,接了电话,“喂,妈怎么了?”
那边听起来很吵,周围熙熙攘攘的好像阮云站在菜市场一样,“你除夕不回老家?”
她低头踢着脚尖的石子,小声说:“没买到票,应该回不去。”
“我明天开车去接你。”阮云女士不容置疑地下了死命令。
虞笙愣了下,一股厌世感忽然从心底钻了上来。
她真的烦透了母亲这种下达通知一样的语气,她又不是她下属,为什么老是这样和她讲话。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这种不被人认真对待的样子,但或许是认识陈砚泽之后被他惯出来的小毛病又开始作祟。
“除夕你们训练馆放几天假?”阮云问。
虞笙提不起一点兴致,“两天,大年初二复训。”
阮云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领导气质此刻全都洒在了她女儿身上:“这样,你现在收拾东西,我今晚开车去接你,大概凌晨三点半到,你爸给我发了你住的地方的位置,等初二早上我送你回去。”
虞笙觉得很累,她擡头看了眼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虞笙,你听到没?”阮云问。
虞笙语气没什么精神,“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你现在刚下晚训吧,你爸把你训练的时间表给我发了一份。虞笙,学舞蹈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轻松,不是随便甩两下胳膊就能拿到老师高分的。这样,我在临宜这边认识了几个专门带高三生的舞蹈老师,他们带出的学生有考上985的,到时候等你回了临宜跟我一起上门拜访一下人家。”
有时候虞笙都在想,阮云这张嘴不去参加辩论赛真的可惜了。
“你别给我磨磨蹭蹭的,知道没。你去了湘恩之后和你外婆外公通过一次电话吗?你也没给你爷爷奶奶打过一次电话吧,过年都不知道向长辈问好的吗?还有你买那新年礼物花里胡哨的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没必要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只要文化分过六百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听到没?”
虞笙叹了口气,闷不吭声的,不回她的话,任由她在那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以前自己还经常嫌弃父亲啰嗦唠叨,重复了一百遍的话不停地翻过来覆过去地说,好像车轱辘一样。但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虞劲秋说的那些话貌似和阮云说的话不一样。
一个是害怕自己穿不暖吃不饱的唠叨,另一个则是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说那些贬低自己的话。
谁更爱自己这其实一目了然。
耳边阮云的话还在继续着,这时虞笙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小区保安对她礼貌地笑了笑,看到她在接听电话后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为她打开了门。
虽然知道这都是保安应该做的,但虞笙心里忍不住发散思维。
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开心,为什么母亲却听不出来呢,还是说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有时候觉得阮云就是喜欢从贬低自己这件事上找乐趣。
虞笙慢慢走着,小区的路灯都正常运作着,照的一方小天地都是亮眼的。
周围寂寥无比,她低着头,忽然发现路灯下飘起了点点白光。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又下雪了。今年下雪的次数好像很多,降雪降得格外频繁。
忽然之间,她想起十几天前自己刚到北京的那天晚上,对陈砚泽的回答。
“如果湘恩四月下雪,那我们就在一起。”
这话她本来没想说的,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母亲的高压管控下生活,她小时候犯得小错误都能被母亲抓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好,已经到了很点背的地步。
所以她从没对阮云撒谎过一次,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撒谎或者做什么坏事,都会被阮云逮住,从而让她有一个更充分的理由来贬低自己。
打压式教育她不知道别人经历过没有,但这个教育方法是一直灌输在她生命中的,在她以往十八岁的生命中的。
直到这个学期转学到湘恩的学校,脱离了母亲的控制,她才觉得胸口不再那样闷了,能喘气了。
所以那晚对陈砚泽说出那句话也不是在她自由意志存在下说的,她不敢想象如果阮云知道自己和陈砚泽谈恋爱后是什么样子。
转学之前,她在临宜仅仅是和一个男生作为搭子上下学就被她那样疯狂抹黑,若是现在她和陈砚泽真的谈起了恋爱,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她也不敢想象。
“虞笙,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长辈讲话的时候,你就不能认真听?真是和你爸一个样子,你俩真不愧是好父女。烂鱼扶不上墙的样子真的是在你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阮云女士在这边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发现自己被忽略了,免不了继续贬低自己的女儿。
虞笙听到熟悉的话,稍微愣了下。
她还以为自己现在还在临宜,在阮云的眼皮子底下被她骂,还以为自己没来北京集训。
可下一秒,前方的单元楼的门猝不及防地被里面的人推开,很快便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距离不是很近,虞笙看得不太清楚,她眯眼多瞧了几眼,因为那个身影真的很像陈砚泽,况且还是在他们住的那栋楼里走出来的。
“妈,我在听,你继续。”虞笙漫不经心地回复电话里有点气急败坏的阮云女士。
阮云一听她这语气,火气瞬间更大了,她的音量骤然拔高,“虞笙,你能不能长大一点……”
虞笙的手依旧拿着手机搁在耳边,但她的注意力全扑在了前方朝着她走过来的那道黑影身上。
那道黑影朝着她越走越近,直到那个腿长身高的影子站定到她面前。
真的是陈砚泽。
男生半个身子都隐匿在阴影里,他站在虞笙跟前不足两米的距离处,因为角度问题下颚线和喉结格外突出的好看。他嘴角咬着烟,全身下上都透着一股慵懒,气质却是干净恣意的。
虞笙乍一下突然见到他,有些发愣。
一股委屈感从心底深处翻涌而上,明明耳边还是阮云女士那喋喋不休的训斥声,但自己的眼前却站着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
最要命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前不久刚说过要和她在一起。
但被她那样不负责任的话挡住了,关键那天晚上在自己说完那句混账话之后,陈砚泽的脸色都变得很臭。
他虽然没对自己发作,甚至是在他生气的情况下还给她把卧室整理好,把餐桌收拾干净,给她下单了一系列的生活用品和洗漱用品。
“虞笙,你干嘛呢?”
阮云的一道喊声,把虞笙直接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也再一次让她认真了现实,当初刘旭只是和自己相伴回家,就被阮云搞得不成模样,名声都被毁完了。若是陈砚泽和她真的在一起了,那陈砚泽的下场她也不敢想象。
所以现在她垂下眼神,装出一副没看到他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经过他身边,打算绕过他,同时口中说道:“妈,我在听,刚刚在收拾东西。”
“我现在已经上了高速,待会儿到了给你打电话。”
说完这话,阮元那边率先掐断电话。
虞笙看了眼手机,目不斜视地朝着单元楼的走,她没管身后的陈砚泽,回了家之后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就开始收拾。
卧室的门大敞着,她很快便听到了玄关处传来的关门声。
是陈砚泽回来了。
随后便是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虞笙动作顿了下,仅仅迟疑了两秒,便迅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衣服带的不多,用了不到五分钟便把该装上的东西都装好了,给行李箱拉上拉链后,她便把行李箱从床上拿了下来。
一转身,便对上那双漆黑的瞳孔。
那一瞬间,虞笙呆愣在原地,心脏仿佛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整个人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半分。
陈砚泽看了眼她刚收拾出来的行李箱,目光很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浑身上下都冷漠万分,仿佛面前的虞笙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他语气听着稀松平常,但也能从里面听出憋着火的感觉:“怎么?要走了?”
虞笙垂下眼眸,整个人变得毫无生气,“嗯。”
陈砚泽蹙眉,“虞笙。”
虞笙盯着地板上的一个点开始发呆,没回陈砚泽的话。
“你把我这儿当酒店了?想走就走?”
过了两秒,虞笙才慢慢开口:“当初林姨也没说你在这儿。”
言外之意就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这儿,如果我知道你在这儿的话,我就不会来了。
虞笙的话有没有这个意思暂且不说,陈砚泽反正是听出了这么个味儿。
他冷笑一声,点头,语气像淬了冰一样,“行,你真行,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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