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光芒如同活物,在张玄指尖精血滴落的刹那,猛然在三十六道圣纹禁制上炸开!那光不是温暖的红,而是凝固血痂般的暗沉色泽,带着令人心悸的粘稠感,瞬间爬满了古老的纹路。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坚不可摧的圣纹屏障裂开一道缝隙,一股远比归墟海眼更阴冷、更腐朽的气息,如同沉眠万载的墓穴被猛然撬开,汹涌而出。
“小心!”陈丽低喝,净世莲台虚影自她头顶浮现,柔和清光洒落,勉强驱散了扑面而来的寒意。她右臂的石化痕迹,原本被强行压制在肩头,此刻却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灰白色的死寂沿着臂膀,加速向下蔓延,手肘以下已全然失去知觉,沉重如万载玄石。
张玄脸色一白,半滴精血离体,如同抽走了一股本源生机,脚步微微踉跄。扣肉一步跨前,少年身形挺拔,黑色的额发下,第三只眼裂开一道细缝,金芒流转,警惕地盯着裂缝深处。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那是炸毛的征兆:“里面……有东西‘醒’了。”
缝隙中,传出一声轻笑。
那笑声飘忽不定,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又混杂着无数生灵绝望哀嚎的回音,直接钻入三人识海,冰冷粘腻,令人毛骨悚然。笑声未落,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骤然传来,将三人猛地扯入裂缝之中!
天旋地转!仿佛穿越了无数个腐朽的世界。
待脚下站稳,眼前景象让扣肉倒吸一口凉气,张玄握紧了拳头,陈丽则瞳孔骤缩。
这里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仙家殿宇,而是一片无法丈量的巨大虚无。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黑色晶石地面,倒映着头顶同样深邃无光的穹顶。整个空间的唯一光源,来自中央那座巍峨耸立的白骨王座!
那王座完全由森然白骨垒砌而成,头骨、肋骨、腿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无数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白骨缝隙间,流淌着粘稠如黑油般的能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衰败与不祥气息。白骨王座散发出的威压,沉重如星辰坠落,带着亵渎神圣的冰冷,狠狠碾压着闯入者的神魂。
王座之上,斜倚着一个身影。
黑袍如墨,仿佛将周遭所有的光线都吞噬殆尽。身形修长,面容乍看之下年轻俊美,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那双眼睛——狭长深邃,眼瞳并非人类应有的色泽,而是不断变幻的混沌漩涡,时而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时而是湮灭星辰的血色雷霆,时而又化作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金属光泽。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是嘲弄,是漠然,更是视万物为刍狗的至高傲慢。
此刻,他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正随意地捻动着。指尖把玩之物,赫然是三颗散发着微弱圣辉、却已黯淡无光的——圣人头骨!莹白如玉的头骨在他指间翻滚,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却令人心胆俱裂的轻响,仿佛在无声控诉着曾经的辉煌与此刻的屈辱。
白骨王座之下,三道身影匍匐在地,姿态卑微到尘埃里。他们身着制式的玄黑长袍,袖口与领口绣着扭曲如活物的深渊符文。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强大,却又带着一种被彻底驯服的死寂。这是黑渊商会的三位尊者,曾经叱咤星海的存在,此刻却如同最忠诚的看门犬,跪伏在王座阴影之下。
“啧……”黑袍青年微微抬眸,混沌漩涡般的目光扫过张玄三人,最终落在张玄苍白的脸上,那丝嘲弄的笑意加深了,“半滴?张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吝啬些。或者说,你比那些所谓的‘圣人’,更懂得‘珍惜’自己这身皮囊?”他指尖轻弹,一颗圣人头骨滴溜溜旋转着飞起,又稳稳落回掌心,“可惜,再珍惜,也逃不过既定的终局。”
他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寂静的空间。
张玄强压下精血损耗带来的虚弱,脊背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刀锋,直刺王座:“藏头露尾的魑魅魍魉,也配妄议圣人?剥下这身黑袍,你又是什么东西?寄生在这归墟海眼下的毒瘤?”
“毒瘤?”黑袍青年——玉帝恶念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笑话,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禁制空间内回荡,带着金属刮擦的刺耳杂音,“这个词……用得好,但不够准确。”他微微前倾身体,混沌眼瞳锁定了张玄,“张玄,你一路走来,破禁制,斩蚀虫,冲到这核心之地,可曾想过,驱动你这份‘勇气’的,究竟是什么?”
他根本不需张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冷漠:“是求生?是守护?还是……被更高存在植入骨髓的、名为‘反抗’的程序指令?就像你体内那件小玩意儿一样。”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张玄腰间的储物袋,那里放着弑圣弩的残片。
陈丽心头警铃大作,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她上前一步,与张玄并肩,净世莲台的清光竭力抗衡着白骨王座散发的腐朽威压,清冷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玩弄人心,混淆视听,就是你蛊惑众生、建立这黑渊邪巢的手段?玉帝恶念?或者,该称呼你为……窃据了玉帝名号、污染了神圣的污秽之灵?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玉帝恶念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圣人头骨,混沌眼瞳中的光芒流转得愈发诡谲,“陈丽,你拥有娲皇一丝微末血脉,又得那古怪‘天工’相助,推演万物,可曾真正看清过这片星空的真相?可曾想过,你们穷尽心力想要对抗的所谓‘天道反噬’……”他顿了顿,苍白的手指倏然指向虚空。
嗡!
一点幽光在他指尖爆开,瞬间扩散成一片覆盖了小半个禁制空间的巨大投影!
投影之中,并非寻常的雷霆闪电,而是一片无法言喻的、由纯粹毁灭法则构成的“云”。那云翻滚着,色泽瞬息万变,时而深紫如淤血,时而惨白如枯骨,内部是亿万道相互湮灭、不断重组的法则锁链!更令人窒息的,是投影中传递出的那股意志——冰冷、绝对、毫无情感,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冰冷造物,只为了执行“抹除”这一指令!这就是他们一直警惕的“天道反噬”根源显化!
“天道反噬?”玉帝恶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讥讽,如同寒冰砸落,“这不过是高维存在设定好的、定期清理‘冗余数据’的收割程序罢了!就像农夫收割成熟的麦穗,牧人剪去多余的羊毛。你们,还有这诸天万界无数挣扎求存的生灵,不过是祂们农场里等待收割的作物!”
投影画面猛地一变!那毁灭法则构成的“云”骤然裂开,一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由纯粹能量与法则构成的巨大“手”从中探出。那手庞大到难以想象,指节处流转着亿万星辰生灭的光影,掌心则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巨手掠过之处,一片片璀璨的星域、一个个生机勃勃的位面,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无声湮灭!位面核心的法则之力,化作一道道流光,被巨手轻易攫取、吸收,如同农夫轻松拔起一株成熟的麦子。
整个禁制空间死寂无声,只剩下投影中那无声的毁灭画面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以及玉帝恶念冰冷的话语在回荡。
扣肉第三只眼的金芒剧烈波动,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收割……程序?我们……我们只是庄稼?”这认知的冲击,远比任何物理攻击更撼动心神。
张玄死死盯着那湮灭星空的巨手投影,额角青筋暴起,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恐惧?有!但瞬间被更汹涌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屈辱感淹没!一路披荆斩棘,无数牺牲抗争,到头来面对的敌人,竟是如此不可名状、视众生如草芥的存在?而他们引以为傲的“逆天改命”,竟可能只是程序设定好的“反抗流程”?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钉在王座上的黑袍身影:“所以呢?你这见不得光的污秽之物,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寄生在收割程序缝隙里的蛀虫!靠着啃噬这方世界苟延残喘的可怜虫!”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怜虫?”玉帝恶念混沌眼瞳中的漩涡骤然加速旋转,流露出一丝被冒犯的阴鸷,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嘲弄覆盖,“张玄,你这份无知者的无畏,倒是令人……微微侧目。”他身体微微后仰,重新靠回白骨王座,姿态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区别?自然有。祂们是农夫,是牧者。而我……”
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白骨扶手,发出空洞的“笃笃”声,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黑渊尊者,扫过张玄三人,最终落回那不断湮灭星域的投影上,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极具诱惑力的弧度:
“我,是你们唯一可能存在的……变数。是这既定收割程序中,唯一可能出现的‘错误’。”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助我!吞噬这高维存在!我便可掌控这收割程序,甚至……逆转它!届时,此界生灵,皆可永享逍遥!不必再惶惶不可终日,等待那注定的湮灭之镰!”
“永生?逍遥?”陈丽的声音冷得像冰泉,净世莲台的清光在她周身流转,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诱惑之音,“代价呢?是像他们一样,成为你座下没有灵魂的傀儡?”她目光扫过那三个如同石雕般跪伏的黑渊尊者,“还是像这些被你亵渎的圣人遗骸,成为你王座下的基石?吞噬高维?玉帝恶念,你不过是妄想从一个牢笼,跳进一个更大的熔炉!你与祂们,皆是这宇宙的毒!”
“冥顽不灵!”玉帝恶念脸上的最后一丝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揭穿伪装的暴怒!混沌眼瞳中血光暴涨!他不再看向陈丽,而是将目光死死锁在张玄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血肉,直接钉在了他腰间的储物袋上。
“既然不肯做盟友……”玉帝恶念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动万物体内最深烙印的韵律,“那就做我破开樊笼的第一块踏脚石吧!醒来!”
他屈指,对着张玄的方向,凌空一弹!
嗡——!
一道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细小黑色符文构成的暗纹,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没入张玄腰间储物袋!
“不好!”张玄脸色剧变,伸手欲抓。
但为时已晚!
储物袋轰然炸裂!一道刺目的金光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正是那柄由墨家图纸打造、融入圣骸碎片、凝聚了张玄心血的绝世凶器——弑圣弩!
然而此刻,这柄本该是张玄最大依仗的神弩,却完全失控!弩身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暗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急速蔓延、蠕动,瞬间覆盖了原本古朴苍劲的金色符文!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的意志从弩身内部轰然爆发!
“吼——!”
器灵的身影在金光中凝聚,不再是之前那模糊的金影,而是一个身披破碎金甲、面目模糊却散发着无尽桀骜与悲怆的战士虚影!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咆哮声中充满了被强行唤醒、被彻底扭曲的痛苦与疯狂:“吾……吾本为弑天而生!岂容……尔等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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