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呼吸变得粗重,额头上沁出大颗的冷汗,顺着坚毅的脸颊滑落。折刀挥舞的速度,微不可察地慢了一丝。
然而,就是这一丝的虚弱,立刻被那些对生命气息极度敏感的尸守捕捉到了!
几只如同猎犬般匍匐前进的尸守眼中幽光大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昂热视觉的死角猛地弹射而起,利爪直取他的后心与脖颈!角度刁钻,速度惊人!
“昂热!”上杉越立刻察觉到了背后的危机,但他正全力维持着身前那轮吞噬一切的“黑日”,庞大的力量和精神都倾注其中,根本无法在瞬间调转这毁灭性的言灵方向,甚至连回身都来不及!他只能发出一声焦灼的怒吼。
眼看昂热就要被尸守的利爪撕碎——
咻——!
一道无形无质、却凌厉到极致的斩击,如同新月般从天而降!
它没有颜色,没有轨迹,甚至没有引发太大的声音,但其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切开了。那几只扑在半空的尸守,身体骤然僵住,随后如同被最锋利的线划过,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截,切口光滑如镜!墨色的血液直到残躯落地才喷涌而出。
第二架直升机的舱门处,一个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静立在那里,她长长的暗红色发丝在狂风中舞动,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流转着足以裁定生死的力量。正是上杉绘梨衣!
在她身边,路依依也同样纵身跃下。她的眼神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经历过洗礼后的坚定与冷冽。
绘梨衣手中那柄樱红色长刀仿佛与她一体,她甚至不需要使用那毁灭性的言灵“审判”,仅仅是信手挥洒,刀锋带起的凌厉风压便已化作无形的利刃。被狂风卷起的建筑碎片、金属残骸,乃至溅起的水滴,都在瞬间被赋予了致命的锋锐,如同巨大的镰刀般向前横扫!
“嗤嗤嗤——!”
密集的切割声响起,冲在最前方的尸守潮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犁过,瞬间肢解、破碎,硬生生在被黑色潮水淹没的岛屿上,清理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区域!
这摧枯拉朽的攻势,与上杉越“黑日”那吞噬一切的霸道截然不同,更带着一种裁决万物、横扫千军的绝对气势。
汹涌的尸守潮,竟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这些没有理智的死物,残存的本能也让它们感知到了前方那娇小身影所带来的、等级完全不同的死亡威胁。它们嘶吼着,暂时停止了无谓的冲锋,焦躁地用利爪刨着地面,幽深的瞳孔集体望向远处的海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而那里的海水之下,一道巨大到令人心悸的背脊正缓缓浮现,阴影笼罩了附近的海域——那是用古龙尸体制成的、尸守中当之无愧的首领正在逼近!
后方,上杉越扶着几乎脱力的昂热向后撤退。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个手持樱红长刀、屹立在万千尸守之前的身影。那暗红色的长发,那决绝的姿态……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保护欲瞬间淹没了他。
“昂热!她……她是不是……?”上杉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抓住昂热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昂热喘着气,点了点头:“她就是上杉绘梨衣。”
“绘梨衣……我的女儿!”上杉越喃喃道,激动之下,他猛地松开了扶着昂热的手,竟是要把昂热推开!
“喂!”昂热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进旁边堆积的尸守残骸和黑日燃尽的灰烬里,狼狈地稳住身形,怒道,“你搞什么鬼?!”
上杉越却根本顾不上他,花白的头发都几乎要竖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指着前方,对着昂热几乎是吼叫着:“胡闹!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让我的女儿面对这种东西?!让我上!你!立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现在!立刻!”他急得语无伦次,仿佛绘梨衣正站在悬崖边缘,随时会掉下去。
昂热好不容易顺过气,被他这蛮不讲理的态度气得直翻白眼:“我根本就没叫她们来!而且你自己看看,她那样子像是需要帮忙的吗?!”
“我不管!”上杉越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触动了逆鳞的雄狮,“那是我的女儿!我绝对!绝对不能让她面对这种危险!一根头发都不行!”
他怒吼着,竟真的不管不顾,提着双刀就要冲上前,试图将绘梨衣护在身后,完全无视了那暂停的尸守潮和海中正在升起的巨大阴影。
绘梨衣微微歪着头,清澈如红宝石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看着这个突然冲到自己面前、张开双臂试图将她护在身后的陌生老人。
而上杉越,在与那双清澈眼睛对视的瞬间,满腔“父亲”的怒火与保护欲竟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溃散,化作了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惶恐的无措。这个曾在黑道顶端叱咤风云、其后又隐于市井数十年的男人,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人生履历中,从未有过“父亲”这一角色的模板。他自己的父亲,那位同样身负“皇”之血统的男人,为了保全尚在襁褓中的他,被迫屈从于家族的意志,被带离欧洲,返回日本的牢笼,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阴影里。父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而悲壮的背影,一段充满缺憾的空白。此刻,当他面对这个流着自己血脉、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时,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遗憾与从未学习过的责任感,让他笨拙得如同一个初次握刀的少年。
情急之下,他只能生硬地板起脸,试图建立起一丝可怜的权威,抬手指向昂热的方向,对绘梨衣说道:“听话!这里太危险了!快跟……跟昂热校长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们已经说好了!”他试图借用昂热的权威,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绘梨衣看了看远处正在调息的昂热,又看了看上杉越,坚定地摇了摇头,用清脆的声音回答:“不要。绘梨衣,是来保护大家的。”
这简单的拒绝却让上杉越心头一紧,他完全不敢像对昂热那样蛮横,语气不自觉地软化成近乎恳求:“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这里是男人的战场,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应该待在安全的后方,等着我们把胜利的消息带回去,那才是最好的!”
然而,绘梨衣再次摇头,她举起手中的樱红色长刀,眼神认真:“Sakura说过,绘梨衣的力量,可以保护大家。所以,绘梨衣要和依依一起来,守护大家。”
Sakura?这个名字,瞬间打破了上杉越勉强维持的镇定。一股无名火骤然窜起——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小子,顶着个花哨的名字,竟敢对他珍贵的女儿灌输这种危险的念头?让她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那小子自己又身在何处?竟敢让他上杉越的女儿独自踏入这等绝地!一股要将那素未谋面的“樱花”拧成麻花的暴戾冲动,在他胸膛里剧烈翻腾。可他看着绘梨衣那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所有翻涌的情绪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只能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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