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了心。”零的声音清冷，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残酷。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路依依和绘梨衣，最终落回王座之上那被荆棘守护的身影。“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心脏，而是……作为‘路明非’存在的内核，那份驱使他行动、感受、选择‘生’而非‘沉寂’的根本动力，已经消失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说法，但给出的答案依然直接得近乎残忍：“他将这座王座，这方寂静，视为了命运最终的归宿。他自己，没有了走下去的意愿。”
绘梨衣的呼吸猛地一窒，眼中瞬间涌上更深的恐慌和不解。路依依也感到一阵寒意窜遍全身，她想起路明非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那句“无法推辞的责任”，难道最终，是这份重压彻底耗尽了他的一切？
零没有在意她们的反应，继续用她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想要让他回来，离开那里……”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两位女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需要有人，能够为他重新塑造一颗‘心’。一颗能让他重新感受到温度，愿意为之离开王座的心。”
零的话让气氛更加凝重。她抬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团朦胧的光晕，那光晕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影像在流动，散发着一种既温暖又悲伤的奇异气息。“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可以暂时替代他的‘心’，支撑他离开王座，维持一段时间的‘存在’。”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握着那团光晕的手指，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是什么？”路依依急切地问。
“是一个名叫‘零号’的男孩的……过往。”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团光晕，看到了遥远的回忆，“使用它，路明非会暂时表现出‘零号’的特质，但这终究是不真正的心，无法持久，更像是一剂……强心针。
零号？路依依一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便是一震。这名字与零本人有着显而易见的关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代号，或者一个极其亲密的称呼。这背后显然藏着一段与零息息相关的深刻过往。她看着零那冰雪般的侧脸，想问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被零周身那种“勿扰”的气场逼退，没敢多问。
然而，绘梨衣却没有这些顾虑。她听着零的话，看着零手中那团承载着某个男孩过往的光晕，纯净的眼眸里充满了直接的不解和担忧。她歪着头，望向零，声音轻轻地问：“那个零号……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把他的过往拿出来，你不会……很痛苦吗？”
零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但她脸上冰封般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也更坚定：“比起沉溺于过往……”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王座上那个沉寂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淡、却重若千钧的情绪，“……未来，才更重要。”
零不再多言，她托着那团名为“零号过往”的光晕，一步步走向那被荆棘缠绕的钢铁王座。每走一步，空间的压力似乎就增大一分，而那些活着的荆棘，对于零的靠近，似乎表现出一种不同于阻拦绘梨衣时的、更加复杂的“犹豫”或者说“审视”的态度。
就在零托着那团承载着“零号”过往的光晕，即将将其按入路明非胸口的刹那，王座之上，那双一直轻阖的眼眸，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眼中燃烧着的，是纯净到极致的黄金瞳。但那光芒并非龙族惯有的、充满威严与压迫感的炽热，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神圣光辉，光彩夺目，却奇异地不带丝毫侵略性，仿佛只是自身存在的自然流露，温暖而浩瀚。
这双金色的瞳孔，静静地、直接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零的眼睛。没有疑惑，没有抗拒，仿佛只是在确认着什么。片刻的凝视之间，路明非（或者说此刻主导这具身躯的意识）似乎便从零的眼中读懂了所有前因后果——她的决心，她的牺牲，以及这团光晕所代表的含义。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随即，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那神圣的金色光芒隐去，他恢复了之前的沉睡姿态，仿佛刚才的苏醒只是一个短暂的幻觉。
零在路明非睁开眼的瞬间，动作有微不可察的停滞。当他的目光与她对视时，她冰封般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在他重新闭眼后，零的眼眸微微垂了下来，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住了其中的波动。仅仅一秒之后，她的双眼再次张开，里面所有的犹豫和波澜都已消失，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不再迟疑，手腕坚定地向前一送，将那团柔和的光晕，生生按入了路明非玄色长袍下的胸膛位置！
光晕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仿佛水滴融入海绵，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紧接着，异变发生——他长袍上那些以金线绣制的繁复古老花纹，自胸口被光晕注入的位置起始，骤然亮起了柔和而纯粹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流火，迅速沿着花纹的脉络蔓延开去，流过他的臂膀，漫过他的腰际，直至覆盖全身的每一处纹路。刹那间，端坐于钢铁荆棘王座上的路明非，仿佛被一层神圣的金色网络所包裹，熠熠生辉。
这光芒持续了数息，然后才如同潮水般缓缓暗淡下去，最终恢复成原先绣线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光晕完全融入后，零沉默地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走下了钢铁王座的基台。令人惊异的是，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警惕、甚至会主动缠绕束缚的荆棘，此刻竟如同温顺的臣民般，自然而然地向着两侧分开，为她的让开道路，甚至微微垂下尖锐的顶端，仿佛在无声地表达着敬畏。它们不再阻拦任何人，反而像是在屏息等待，恭迎着某种变化的到来。
在路依依和绘梨衣紧张而期盼的注视下，王座之上，路明非的眼睫再次颤动，缓缓睁开。
但这一次，睁开的那双眼睛，虽然依旧是璀璨的黄金瞳，其中的神采却与片刻前那神圣纯净的感觉截然不同。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刚睡醒般的慵懒，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他极其自然地打了个哈欠，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自家沙发上醒来，与这庄严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
优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