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州城的南门已成了一座真正的血肉磨坊。
折继业“死战不退”的将令如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麾下残存的不足五百神武军精锐和数倍于己的太州州军死死锁在了一起。
一名神武军士兵被一杆长矛从正面贯穿了小腹。他没有后退,没有惨叫,只用被鲜血模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同样满脸惊骇的太州士兵。他竟迎着长矛猛地向前一步,任由锋利的矛尖从自己后心透体而出,然后在对方不信的目光中,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斩马刀狠狠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同归于尽。
一名太州军队率眼睁睁看着身边潮水般涌上去的袍泽,又如被礁石拍碎的浪花般一片片倒下,心中的血勇终于被眼前这群不怕死的魔鬼给彻底磨没了。他扔掉兵器转身想逃,可还未跑出几步,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半截断矛便已从斜后方呼啸而来,精准地射穿了他的后心,将他死死钉在了由他袍泽尸骸铺就的血路之上。
折继业早已浑身浴血,那身精良的都尉盔甲已残破不堪,手中的斩马刀早已卷刃。可他却依旧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杀神,死死顶在战线的最前方。
他一刀将一名敌军的脑袋连同头盔一同劈成两半,又反手将另一名敌军的胳膊齐肩斩断。脚下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已经越来越高,高到他甚至需要踩着敌人的尸体才能继续向前挥刀。
折继业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杀多少人。他只知道,在杨将军的大军抵达之前,他和身后这仅存的数百名弟兄绝不能后退,哪怕半步。
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在这条被鲜血与死亡填满的狭窄街道上,每一息都漫长如一个世纪。神武军的士兵终究不是真正的魔神,他们也会累,会力竭,会死亡。
一名负责殿后的神武军盾兵在连续格挡了不知多少次劈砍与突刺之后,持盾的左臂终于因脱力而猛地向下一沉。就是这不足半寸的空隙,三柄早已等候多时的长刀从不同方向瞬间刺入了他甲胄的缝隙。“噗嗤!”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闷哼便直挺挺地向前倒去,那面伤痕累累的塔盾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倒下像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神武军士兵因力竭、因寡不敌众而倒在这片他们用生命死守的阵地上。一名神武军刀盾手在连续斩杀七名敌人之后,脚下被一具尸体绊倒,还未站起便已被数不清的疯狗般的太州军士兵彻底淹没。
折继业也终于负了伤。在他再一次将一名敌军都尉的脑袋连同头盔一同劈成两半之时,一杆被他忽略、从尸堆下悄然刺出的长矛狠狠扎在了他的右侧大腿之上。“嗤啦——!”坚固的腿甲被锋利的矛尖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冰冷的矛锋没入寸许。
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折继业闷哼一声,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迟滞。
就是这不足一瞬的迟滞,三名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州军刀盾手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扑了上来。他们的眼中不再有恐惧,只剩下将眼前这尊魔神拖入地狱的疯狂与兴奋。
“死——!”
三柄雪亮的刀锋带着破风的厉啸,从上、中、下三个最致命的角度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天罗地网。
折继业看着那三道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刀光,那双早已被血色占据的眸子里闪过玉石俱焚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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