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无声无息,如同从凝固的时空中直接拓印而出,十道身影降临在这片狼藉的第三层水牢。他们的到来没有掀起一丝尘埃,却让残存的空间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为首者,玄霄仙尊。他面容古拙,仿佛由最坚硬的仙玉雕琢而成,一双眸子深邃如渊,此刻却映照着那道缓缓蠕合的壁垒裂缝,瞳孔深处有冰冷的星河流转。他身穿玄色道袍,其上以暗金丝线绣着周天星辰图,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遭紊乱的法则碎片竟被强行抚平、归位。他一步踏出,脚下碎裂的镇魔柱残骸无声化为齑粉。
万法仙尊紧随其后,这位素来以渊博与宽厚着称的仙道巨擘,此刻面沉如水,长眉紧锁,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惊骇与沉痛。他宽大的素白道袍上,原本流转不息、象征万法归一的玄奥符文,此刻竟隐隐显出滞涩之象。
紫薇仙尊周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紫色星辉中,帝冕珠帘微晃,看不清具体神情,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其内心的滔天巨浪。其余七位仙尊,或气息凌厉如剑,或沉凝如山岳,或缥缈似云雾,皆沉默着,唯有目光死死锁住那道残留着毁灭剑意的壁垒豁口,以及满地劫灰。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潮,瞬间填满了这片残破的空间,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
“……七绝剑道。”玄霄仙尊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载玄冰中凿出,敲打在在场所有仙尊的心头,“逍遥真意已尽,徒留……纯粹的七杀凶煞!”
他缓缓抬手,掌心向上。一面古朴的青铜宝镜凭空浮现,镜框缠绕着晦涩难明的时光道纹,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正是回光溯影镜!
“溯源!”玄霄仙尊低喝。
镜面骤然光华大放,映照向那道残留着暗红剑痕的壁垒裂缝。镜光如水银泻地,所过之处,破碎的空间碎片、逸散的法则丝线、甚至那些早已湮灭的古老恶魔的残留意念,都被强行收束、倒流!
光影在镜中急速变幻、重组——
暗红剑痕无声撕裂壁垒的刹那!
吴韵嘶哑的吼声:“走!”
混沌气流卷起夏琪和赵蕊,化作流光冲入裂缝!
以及……那张在黯淡剑光映衬下,因力竭而苍白,却又因决绝而显得无比清晰的脸!
“吴墨尘!”万法仙尊失声惊呼,脸上的宽厚彻底被一种近乎崩溃的痛心取代,手指死死攥紧,指节发白,“他……他竟然是……吴清玄的转世?!孽障!孽障啊!”
“七绝罪仙……吴清玄!”一个阴冷刻骨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在阴影里吐信。陈十三从紫薇仙尊身侧的阴影中踱出,他身形瘦削,面容笼罩在一层模糊的光晕中,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淬毒的冰针,死死钉在镜中吴韵的脸上,“轮回圣殿道宝受损,此獠已彻底入魔!万古凶灵重现,仙界危殆!玄霄道兄,当立刻布下天罗地网,莫让此魔走脱!迟恐生变!”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清泉流淌,抚过焦躁的空气。天佛宗的法华尊者双手合十,周身有淡淡的金色莲华虚影浮现,他目光悲悯,望着镜中吴韵最后冲入裂缝的身影:“万法皆空,因果不虚。吴韵施主虽承旧名,未必即是旧孽。其行虽烈,其情可悯。强敌环伺,救人心切,或有不得已之苦衷。当擒下问清缘由,再行定夺,切莫再造无谓杀业。”
“苦衷?”一个带着浓重异域腔调、略显尖利的声音立刻反驳。西方圣光尊者双手掐着一个不断变幻的圣光法印,法袍上流淌着乳白色的圣辉,然而此刻那圣辉却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污染和干扰。他死死盯着镜面消散后,空气中残留的那一缕缕扭曲盘旋的深灰色道韵,脸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看看这残留的气息!混沌!纯粹的毁灭!这根本不是吴清玄当年那点残存的逍遥道!这是……这是要吞噬一切、终结一切的混沌凶煞!绝世大魔头已在孕育!此非仙界之劫,乃诸天万界之浩劫!诸位,恕不奉陪,本尊需立刻返回圣域,召集信众,打造避劫方舟!愿圣光……庇佑尔等!”话音未落,他身上圣光猛地炸开,人已化作一道刺目的流光,惶惶如丧家之犬,瞬间撕裂空间遁走无踪,留下其余仙尊面沉如水。
“哼,贪生怕死之辈!”陈十三冷哼一声,目光转向玄霄,“道兄,时不我待!当速断!”
玄霄仙尊收回回光溯影镜,镜中最后定格的,是吴韵那张决绝的脸庞。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被吴韵剑势余波扫中、半边身体焦黑、气息微弱被绑缚在中央巨大囚龙柱上的夏雪。
“传令,”玄霄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如同天道律令,“夏家勾结魔族,证据确凿。夏雪,夏炎,即刻押往罪仙台,公开处决,以儆效尤,震慑宵小!”
“夏琪……亦是同谋,一并擒拿,押赴罪仙台候审!”陈十三那阴恻恻的话语如同致命的冰锥,狠狠凿入凝固的空气里,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深寒的恶意与得逞的愉悦,在森严圣殿的琉璃穹顶下久久碰撞回荡。
高踞上首的玄霄仙尊面无表情,他那只负于身后的左手,却在话音落定的刹那,向前虚虚一拂。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点尘埃。
然而,天穹骤然变色!无量法则神链自虚无中暴涌而出,刹那间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其上的每一道符文都流转着裁决与禁锢的终极意志。琉璃殿顶轰然洞开,露出外面已然被彻底扭曲、凝固如万古冰铁板的苍穹。法则的洪流奔涌咆哮,浩瀚威压化作实质的重锤,无情碾过每一寸空间。万里虚空,在这拂袖之间,彻底化为绝狱!
虚空深处,一道撕裂空间的血色剑光却骤然爆发!
夏琪燃烧着自己本源精血,将一身剑意催发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她无视了身旁赵蕊惊骇欲绝的“别去!那是死地!”的呼喊,也听不见身后虚空裂隙中隐隐传来的战星辰压抑的刀鸣和江紫菱焦灼的呼唤。她的眼中,只有那被法则巨网锁死的天际尽头,那座悬浮于无尽祥云之上却散发着屠戮寒光的巨大白玉台——罪仙台!只有那巨大囚龙柱上,奶奶夏雪焦黑残破、气息奄奄的身影!
夏氏一族的存亡和奶奶的惨状让她失去了冷静。她知道,天庭的刀锋已然悬颈,辩解早已苍白,归途唯有地狱。她不去辩解,她要去掀翻这栽赃的天!
燃烧神魂的血色剑虹如一根刺破苍穹的针,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竟在玄霄仙尊那禁锢万界的法则之网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转瞬即逝、细如发丝的缝隙!代价是喷溅的仙血和神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下一瞬,她已如一颗燃烧的陨星,狠狠撞入罪仙台那肃杀如铁、万仙俯首的刑场核心!
“轰——!”
血色剑光悍然砸落在冰冷平滑、浸透着无数仙神怨血的白玉刑台之上,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怒海狂澜,将刑台四周凛然列阵、散发着森然寒光的金甲天卫扫得人仰马翻。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与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锁住夏雪的那根巨大囚龙柱嗡嗡震颤,束缚其上的法则神链哗啦作响,震荡不休。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
高台之上,七尊身影如同亘古长存的神山,岿然不动,垂落的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审判众生、裁决生死的无上威严。他们的气息彼此勾连,如同七颗炽烈到足以焚灭星辰的烈日,将刑台及周边亿万里时空彻底镇压凝固。在这威压之下,连游离的尘埃都停止了飘动。
玄霄仙尊端坐中央,目光落在狼狈闯至刑台中央的夏琪身上,如同看着一只微尘里挣扎的蝼蚁。他并未言语,只微微抬了抬下颌。侍立一侧的陈十三立刻心领神会,脸上浮现出毒蛇般的阴笑,一步踏出,声震寰宇:“大胆罪仙夏琪!竟敢擅闯天庭刑律圣地,冲击法场!此乃罪上加罪,当立诛形神!”他戟指怒喝,声音里满是煽动与恶意,“尔夏家勾结魔族,证据如山!夏雪、夏炎即将伏诛,你这余孽竟不自缚请死,还敢咆哮天威?天兵何在?将此獠就地锁拿,一并处决!”
话音未落,被囚龙柱锁链紧缚、半边躯体焦黑如炭的夏雪猛地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嘶哑如破风箱般的凄厉呐喊:“琪儿……走啊!别管我!这是……”
“逆贼住口!”一道冷酷的仙光自陈十三指尖射出,精准狠辣地击中夏雪咽喉。夏雪浑身剧震,未尽的嘶吼化作痛苦的痉挛,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残片从嘴角汩汩涌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那双几乎被血痂糊住的眼睛,死死地、绝望地瞪着下方的夏琪。
“老祖——!”
夏琪目眦欲裂,那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所有的恐惧、退路,在这一刻被她亲手碾得粉碎。她猛地抬头,染血的视线死死钉在高踞云端的七位仙尊,尤其是那端坐中央、面无表情的玄霄。
“勾结魔族?”夏琪的声音因极致的悲愤和豁出一切的疯狂而显得异常尖利,如同泣血杜鹃最后的啼鸣,穿透了死寂的刑场,“真正勾结魔族的是赵天罡!是他潜入圣殿,幽魂魔尊的本源制作万魂蚀心蛊!是他亲手将蚀心罗本源魔种打入赵蕊体内!是他一手策划,陷害我夏家!他才是天庭最大的祸患,魔域最深藏的奸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血的钢钉,狠狠楔入凝固的空气,仿佛要将这谎言铸就的天庭圣台彻底劈开,露出其下深藏的污秽真相!“赵天罡已死?死无对证?这就是天庭想要的?!”
短暂的死寂被更沉重的威压取代。仙尊们淡漠的目光依旧,仿佛夏琪的控诉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喧嚣。唯有陈十三嘴角的讥诮越发深刻。
就在这时,中央的玄霄仙尊,终于动了。他并未看夏琪,只是将目光投向虚空某处,那里法则神链自动交织出一面巨大的光镜。镜中景象赫然是赵家祖地深处一座布满凌霄殿禁制符文的隐秘囚牢!牢内并非空寂,一团扭曲不定、散发着纯粹怨恨与堕落气息的漆黑魔影,正无声地咆哮着,冲击着层层叠叠、闪耀着天庭至高神纹的封印壁垒——蚀心罗的残魂!它竟一直被囚禁于此,且由天庭亲自封印看守!
玄霄的目光这才缓缓下落,落在夏琪身上。那目光里不含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天道俯瞰尘埃般的漠然与一丝极淡的、洞彻一切的嘲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入刑场及遥远虚空之外每一个屏息感知此地的存在耳中:
“赵家关押蚀心罗残魂,”玄霄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柄万斤重锤,狠狠砸在夏琪的心上,将她最后一丝希望砸得粉碎,“乃是奉天庭秘旨,借其魔性,推演‘锁魔镇魂大阵’阵眼变化。此事,何须你来辩驳?”
轰隆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啻于亿万天道神雷在夏琪最核心的道心上猛然炸开!
天庭授意?!
赵家奉令?!
何来陷害?!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贯穿她所有信念的根基!她舍生忘死想要揭露的滔天阴谋,她夏家满门血泪背负的通敌污名,她视为唯一救命稻草的真相……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天庭这庞然巨物默许甚至引导的一场棋局?她的嘶喊,她的控诉,她的挣扎,她的赴死,在这冰冷的宣判面前,显得何其可笑、苍白、渺小!她那燃烧着生命与愤怒的神火,那支撑着她一路血战至此的信念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不……不可能……”夏琪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周身涅盘神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急剧黯淡、明灭,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绝望,那比死亡本身更冰冷、更黏稠的黑暗,如同无边无际的九幽寒潮,瞬间淹没了她的一切感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夏琪…她疯了吗!”赵蕊捂着肋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那是强行穿越圣殿最后弥合的禁制缝隙时留下的,情欲法则凝成的桃色屏障早已支离破碎,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焦急,“那是天庭!是罪仙台!十一位仙尊坐镇的地方!她一个人去辩解,去救人?赵天罡都死了,死无对证!谁会信她!”
战星辰沉默地擦拭着他那柄造型奇异的刀。刀身缠绕着活体根须般的素娥绡,靛蓝色的猎户座疤痕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微微起伏,如同呼吸。他抬头望向那遥远天穹之上,被无尽祥云瑞霭拱卫、却散发着冰冷肃杀之气的巨大白玉台——罪仙台。时空法则在他指尖无声流淌,勾勒出那片区域被彻底锁死、扭曲如铁板的恐怖景象。
“不是辩解,”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是赴死。她想用命换一个真相,或者…换夏雪一线生机。”
吴韵没有回答。他所有的感知,所有残存的力量,都死死锁定在罪仙台的方向。那里,有夏琪微弱却决绝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更有…七道!整整七道如同煌煌大日、镇压万古的恐怖仙尊威压!玄霄的冰冷、万法的浩瀚、紫薇的尊贵、陈十三的阴毒…还有三道同样磅礴却陌生的气息,如同天网,将那片时空彻底凝固。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神魂。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用夏雪、夏炎、乃至夏琪的命,诱他入彀!
“不能去!”一个苍老却斩钉截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虚空裂开,须发皆白、气息却如渊如狱的江玄穹一步踏出,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江紫菱。
老者目光如电,瞬间洞悉了吴韵体内狂暴混乱、濒临崩溃的混沌本源和那几乎压制不住的七杀凶煞。“吴韵!看看你自己!道基将崩,神魂欲裂!七杀问道的反噬正在吞噬你的生机!此刻踏入罪仙台,你必死无疑!更会彻底引爆体内那万魔熔炼出的混沌业力,化身只知毁灭的疯魔!届时,夏琪姑娘她们…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江紫菱看着吴韵身上那些狰狞的道伤和眼中近乎疯狂的赤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吴韵…祖爷说得对…留得青山在…”
“留?”吴韵猛地转头,那双时而混沌、时而血红的眼眸死死盯住江玄穹,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江老!里面绑着的,是夏琪!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奶奶!她们现在就在那砧板上!你告诉我怎么留?!等她们被天雷轰成齑粉,神魂打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然后我再去找个风水宝地‘留得青山’?!”他体内的混沌漩涡不受控制地加速旋转,左臂的贪狼道伤骤然扩大,发出贪婪的嘶鸣,吞噬着他强行压下的理智。
贪狼剑感受到主人的暴怒与绝望,发出刺穿神魂的尖啸,七颗罪星虚影疯狂轮转,将周围虚空切割出细密的黑色裂痕。
江玄穹须发怒张,仙尊威压轰然爆发,试图压制吴韵体内暴走的混乱:“痴儿!你这是自投罗网!天庭要的就是你现身!就是要用她们逼你入魔,坐实你七绝罪仙转世的身份!你去了,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亲手将她们推向更深的深渊!跟我回去!老夫拼着道统断绝,也定会周旋…”
“周旋?”吴韵惨然一笑,笑容里是无尽的悲凉与决绝,“江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有些路,看到了尽头是血海刀山…也得走!”他不再看江玄穹,目光穿透虚空,死死钉在罪仙台上那几道微弱的气息上。“老战,蕊儿,你们…”
“走!”战星辰的刀已然归鞘,靛蓝疤痕光芒内敛,只有那双眸子锐利如星穹中的猎手,“时空刀下,无不可斩之物。”他言简意赅,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靛蓝流光,直扑罪仙台!
赵蕊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江玄穹一眼,周身桃色雾气翻涌,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然,紧随战星辰而去。
江玄穹看着吴韵那决绝而去的背影,又看向女儿哀求的眼神,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罢了…罢了!江家…闭山门!封界域!此劫…与我江氏无关!”他大袖一挥,卷起江紫菱,身影消失在剧烈波动的虚空涟漪中,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罪仙台。这里没有仙乐缭绕,没有祥云铺路。只有冰冷的、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大白玉石台,散发着镇压一切、审判一切的森然气息。台面上铭刻着无数古老的天道律令符文,此刻正流淌着刺目的金光,构成一个覆盖整个仙台的庞大囚笼。
囚笼中央,三根铭刻着狰狞龙纹、缠绕着紫色劫雷的“囚仙柱”矗立着。左边柱上,夏炎——夏琪的父亲,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夏家之主,此刻形容枯槁,琵琶骨被粗大的禁法神链洞穿,一身雄浑的离火真元被死死锁住,如同熄灭的火山。他低垂着头,气息奄奄。右边柱上,夏雪——夏琪的奶奶,曾经风华绝代的仙尊,此刻更是凄惨。她身上那件残破的宫装几乎被凝固的暗红血痂覆盖,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焦黑的雷击痕迹和深可见骨的剑伤。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生死不知。只有偶尔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抽搐,证明她还残存着一丝生机。而正中间那根最高的囚仙柱上,绑着的正是夏琪!她身上的涅盘真火早已黯淡得只剩一层微弱的白芒,如同风中残烛。离火剑被折断,半截剑身钉在她身侧的柱子上。她的双手被反剪在柱后,以蕴含天道封禁之力的“缚神索”死死捆住。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顺着苍白的下颌滴落在冰冷的白玉石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她那双曾经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前方高台之上,那七道如同神只般俯瞰众生的身影。
高台之上,七位仙尊的气息如同七座太古神山,镇压着这片时空。玄霄仙尊居中,面容古井无波,手持一面流淌着时光长河虚影的“回光朔影镜”,镜中正反复播放着轮回圣殿第三层水牢崩塌、吴韵吞噬万魔、施展七杀问道破开禁制、以及最后那混沌星图吞噬诛魔神光的恐怖景象!镜面定格在吴韵染血的、扭曲的面容和那柄缠绕着七绝罪星虚影的剑上。
万法仙尊须发皆张,痛心疾首,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罪仙台嗡嗡作响:“吴墨尘!不,吴清玄!此獠竟真是那万古罪仙转世!轮回圣殿乃镇压万魔之重器,竟被其毁坏一角!吞噬万魔本源,驾驭七杀凶剑!此等魔头,天地不容!”
紫薇仙尊雍容华贵,凤目含煞,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夏家勾结魔族,证据确凿!夏雪私纵蚀心罗残魂,夏炎知情不报,其女夏琪更与此魔头沆瀣一气,引狼入室,致使轮回圣殿受损,赵天罡道友陨落!罪无可赦!当受九霄寂灭神雷,形神俱灭!”
陈十三站在紫薇仙尊身侧,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毒蛇般幽光的眼睛,阴恻恻地接口:“玄霄道兄,万法道兄,何必与这些叛逆多费口舌?吴清玄那魔头定会来劫法场!速速行刑,以绝后患!迟则生变!”他手中那柄细长如刺、泛着不祥幽蓝光泽的本命剑“缚龙脊”微微震颤,发出渴血的低鸣。
天佛宗的法华尊者双手合十,周身佛光柔和,试图缓和这肃杀之气:“阿弥陀佛。诸位道友,吴韵施主虽行差踏错,然其前世因果尚未明晰,夏家之事亦有诸多疑点。赵天罡道友陨落前关闭通道、诱导其使用七绝剑之举颇为蹊跷。不若暂缓行刑,擒下吴韵,问清缘由,再行定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当予其回头之机。”
“回头?”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响起,来自一位身着华丽金袍、面容倨傲的仙尊,正是金阙仙尊,他冷笑道,“法华,收起你那套假慈悲!看看回光朔影镜!那七绝罪星图!那破灭轮回禁制的混沌剑痕!除了吴清玄那个疯子,谁能驾驭如此纯粹的毁灭之力?这魔头转世归来,就是要重演千年前的浩劫!夏家就是他的爪牙!当诛!立刻行刑!”
紫薇仙尊面无表情,玉手抬起,指尖一点璀璨到极致的紫色雷光开始凝聚,引动九天之上沉闷的雷鸣,锁定了囚仙柱上的夏雪!
“夏家叛逆,勾结魔族,罪证确凿!受刑!”玄霄仙尊端坐在高台上,每个话音都凝结成冰珠落地。
也就在这一刻!
“阿琪——!!!”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暴怒与毁灭气息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太古凶兽,撕裂了罪仙台外围凝固的时空,狠狠撞了进来!三道身影,裹挟着狂暴混乱的能量,如同三颗燃烧的陨星,悍然砸落在冰冷的白玉石台上!吴韵!战星辰!赵蕊!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时间仿佛在吴韵踏入罪仙台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凝固。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无视了那七座如同神山般压来的仙尊威压,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中央那根最高的囚仙柱上。
夏琪,那个曾经在涅盘真火中如同骄傲凤凰般的女子,此刻被冰冷的缚神索死死禁锢在象征着天道刑罚的柱子上。她身上的火焰熄灭了,离火剑折断了,嘴角的血痕刺目惊心。最让吴韵神魂剧颤的,是她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燃烧着不屈、狡黠、温暖光芒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暗。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希望,都在玄霄仙尊那句冰冷宣判下彻底湮灭。
“阿…琪…”吴韵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低唤,如同砂砾摩擦。心脏处那道破军灭律的星纹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要将它连同里面所有的情感一起捏爆!左臂的贪狼道伤发出贪婪的嘶鸣,疯狂吞噬着这锥心刺骨的痛楚,转化为更狂暴的毁灭欲望。
“吴清玄!你果然来了!”万法仙尊须发怒张,声如雷霆,率先打破死寂,“束手就擒,尚可留你身边这两个同党全尸!”
“同党?”赵蕊冷笑,周身桃色雾气剧烈翻涌,带着一种濒临毁灭的妖异美感,“老匹夫,眼睛瞎了?没看到姑奶奶是被你们天庭的走狗赵天罡关在棺材里千年的‘同党’?”
“妖女放肆!”金阙仙尊厉喝,抬手便是一道洞穿虚空的金色指芒,蕴含破灭万法的锋锐,直射赵蕊眉心!这一指,快逾闪电,狠辣无情,显然是要先剪除羽翼!就在金光即将洞穿赵蕊的刹那——
“震天?千星断界!”一声低沉的断喝响起,并非来自吴韵,而是来自他身侧那道靛蓝色的身影!战星辰动了!他并未拔刀,只是右手拇指在缠绕着素娥绡活体根须的刀镡上轻轻一推。
嗡——!刀鞘内仿佛有沉睡的星兽苏醒!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绿色刀气自刀鞘缝隙中迸射而出!这刀气并非笔直,而是在离鞘的瞬间便急速旋转、延展,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层层叠叠、如同世界树年轮切面构成的环形刀轮!靛蓝的年轮核心深邃如宇宙初开,边缘则锐利如月华寒锋!更恐怖的是,那年轮切面的每一道细微裂痕中,都迸发出无数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狰狞咆哮的星兽爪牙!爪牙尖端闪烁着择人而噬的猩红光芒!刀轮无声无息地迎上金阙仙尊的金色指芒。
嗤——!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道足以洞穿仙君防御的金色指芒,在触及旋转刀轮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撞上了高速旋转的砂轮!表层,被蕴含断界之力的年轮刀气以超越分子层面的切割力瞬间瓦解、粉碎!深层,那些从裂痕中迸发的星兽爪牙狠狠撕扯、抓挠,爪痕残留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星兽“唾液”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指芒内部的结构!更诡异的是,指芒周围的时间流速仿佛被强行改变,变得粘稠迟滞,如同被封进了琥珀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寸寸磨灭!
金阙仙尊那志在必得的一指,竟被这后发先至、诡异绝伦的一刀,生生磨灭于无形!甚至那刀轮去势不减,带着切割时空的厉啸,反卷向金阙仙尊!
“时空刀道?!”金阙仙尊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战星辰的刀法如此诡异霸道。他冷哼一声,周身金光大盛,一面雕刻着万兽奔腾图案的金色巨盾瞬间凝聚,挡在身前。刀轮狠狠斩在巨盾之上,发出刺耳欲聋的切割声!星兽爪牙疯狂撕咬,靛蓝与金色的能量碎片如同烟花般炸裂!金阙仙尊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战星辰一刀逼退金阙,身形毫不停滞,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吴韵身侧,低喝:“救人!我们挡!”
“动手!”玄霄仙尊冰冷的声音如同行刑的号角。
轰!轰!轰!除了稳坐钓鱼台的玄霄和面色悲悯的法华,其余四位仙尊——万法、紫薇、陈十三、以及另一位气息阴寒如九幽的“冥骨仙尊”同时动了!万法仙尊双手结印,身后浮现万卷道藏虚影,无数蕴含天地至理的符文锁链如同金色狂蟒,铺天盖地卷向吴韵,要将他连同混沌本源一起封印!
紫薇仙尊玉指一点,九天之上紫薇帝星光芒大放,一道粗如水桶、缠绕着帝王紫气的恐怖雷霆撕裂云层,带着审判万物的威严,悍然劈向中央囚仙柱上的夏雪!她要先杀一人,彻底引爆吴韵的疯狂!
冥骨仙尊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周身涌现出惨白的骨海虚影,无数燃烧着磷火的骷髅头汇聚成一条白骨魔龙,带着冻结神魂的九幽寒气,扑向赵蕊!
而最阴毒、最致命的一击,却来自一直隐在阴影中的陈十三!就在战星辰一刀逼退金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吴韵心神被夏琪和紫薇神雷所牵制的电光石火之间——陈十三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下一刻,他竟直接出现在战星辰身后不足三尺的虚空!空间跳跃!这是绝情剑道修炼到极致,斩断自身与空间一切情感联系后获得的诡异能力!他手中的缚龙脊,那幽蓝如毒液的剑锋,以一种超越感知极限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刺向战星辰的后心!剑锋震颤的频率,诡异到了极点,并非追求物理的破坏,而是精准地锁定了战星辰体内那奔腾的血液、那跳动的心脏、那维系着情感与羁绊的无形脉络——情丝脉络!
绝情剑道?摧心断肠!这一剑,无声无息,却歹毒到了极致!它不斩肉身,专斩情丝!一旦中剑,目标所有关乎情感、羁绊、爱恨的脉络将被瞬间震碎,沦为无情无欲、只余杀戮本能的傀儡!而施术者陈十三,也将永久失去味觉的感知,作为绝情绝性的代价!
战星辰的时空感知敏锐无比,在缚龙脊刺出的刹那,靛蓝疤痕骤然炽亮!他感受到了身后那无声无息却致命到极点的阴寒!生死关头,他体内的战神血脉轰然爆发!
“吼——!”他强行拧身,根本来不及拔刀格挡!胸膛上那猎户座疤痕爆发出刺目的靛蓝光芒,瞬间投射出一幅立体、璀璨、仿佛蕴含无尽星穹奥秘的猎户座星图虚影,挡在了身后!同时,他右手反握刀柄,刀鞘上缠绕的素娥绡根须如同活物般疯狂暴涨,试图缠绕拦截!
星痕?猎户灼印!
然而,陈十三这一剑,蓄谋已久,阴毒刁钻,快到了超越反应!噗嗤!幽蓝的缚龙脊,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那璀璨的猎户座星图虚影!星图剧烈闪烁,试图将“狩猎标记”刻印在陈十三的灵魂上,但饮鸩剑上附带的绝情剑意,冰冷地斩断了这种联系!剑锋去势稍减,却依旧狠辣地刺入了战星辰的后心!位置,稍稍偏离了心脏要害,但摧心断肠的恐怖剑意,已然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顺着剑锋狠狠扎入,瞬间蔓延向他全身的情丝脉络!
“呃啊——!”战星辰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靛蓝的瞳孔瞬间被一层灰败的死寂覆盖!他反手挥出的、缠绕着素娥绡根须的刀鞘,终究慢了一线,只来得及在陈十三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却迅速被绝情剑意冻结的伤口。陈十三面无表情,仿佛失去味觉的不是他,抽剑急退,融入阴影。
“老战!!!”吴韵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眼睁睁看着战星辰中剑,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
万法仙尊的金色符文锁链已然缠绕上他的身体!夏琪的涅盘神火在紫薇神雷劈落下如风中残烛!赵蕊被白骨魔龙死死缠住,桃色屏障岌岌可危!绝望!彻底的绝望!
吴韵目眦欲裂,神魂剧痛!他体内的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膨胀!左臂的贪狼道伤瞬间蔓延至整个肩膀,化作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右腿廉贞碎智的毒砂侵蚀入骨!心口的破军星纹爆发出撕裂天穹的暗金光芒!缠绕在他身上的万法符文锁链,如同脆弱的丝线般寸寸崩断!
他手中的贪狼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光华!剑身之上,七颗罪星虚影不再是轮转,而是彻底燃烧起来!代表着吞噬法则的漆黑、空间法则的银白、腐蚀法则的幽绿、焚天法则的赤红、破妄法则的金芒、审判法则的深紫、断序法则的浅灰——七种颜色的毁灭光焰冲天而起,最终在剑尖汇聚,化作一道撕裂一切、湮灭一切的深灰混沌剑罡!
“你们…都要死!!!”吴韵的双眼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深灰,再无一丝人类的情感。他无视了劈落的紫薇神雷,无视了缠绕赵蕊的白骨魔龙,无视了再次扑来的金阙仙尊,甚至无视了阴影中伺机而动的陈十三!他的眼中,只有那高台之上,七道如同神只的身影!只有那冰冷的罪仙台!
贪狼剑带着焚尽诸天的红莲净世火,带着破灭万道的混沌剑罡,被他双手高举,朝着那象征着天道审判的罪仙台核心,朝着那七位仙尊所在的高台,朝着这囚禁了他所爱、葬送了他希望的无情天地——倾尽所有!斩出!没有招式名号,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毁灭意志,伴随着他撕裂神魂的咆哮,化作开天辟地般的终极宣告:“骰转三周天——”混沌剑罡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剥落、湮灭!时间被斩断,法则在哀鸣!红莲业火熊熊燃烧,焚烧着缠绕在罪仙台上、在仙尊们身上的无形因果线!“——剑破九重狱!!!”剑落!狱破!
深灰混沌剑罡裹挟着焚世红莲,斩落的刹那,罪仙台的时空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并非简单的破碎,而是呈现出三重毁灭的奇观:
剑罡触及的白玉石台,并非崩裂炸开,而是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气化、湮灭!纯净炽白的红莲业火附着其上,疯狂灼烧着构成罪仙台的“概念”——“审判”、“禁锢”、“天威”!那些铭刻的天道律令符文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活物般扭曲、燃烧,化作缕缕带着腥臭焦糊味的青烟。红莲所过之处,因果线被粗暴地焚断,仙台存在的“意义”正被抹除!
剑罡核心的深灰色混沌,则代表着更深层的毁灭。白玉石台被斩开的裂痕边缘,并非参差不齐的断口,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滑如镜的琉璃态。这不是物理的切割,而是“秩序”本身的瓦解!构成物质的底层法则在混沌剑罡的冲击下发生错乱、失效。空间在这里失去连续性,时间变得断断续续,重力忽上忽下。这片区域,正被强行拖回混沌未开的无序状态!
当表层的焚烧与深层的解构同时作用于一点,引发了最恐怖的第三重效果——连锁性的空间崩塌!以剑罡落点为中心,无数蛛网般的漆黑裂痕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蔓延开来!这些裂痕并非静止,而是如同贪婪的活物,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物质与能量!光线被扭曲吞噬,声音被真空隔绝,连那七位仙尊镇压天地的威压,也被这骤然出现的空间黑洞撕扯得摇摇欲坠!整个罪仙台,仿佛一件精美的瓷器被巨锤砸中,正从核心处开始,崩解成一片片被混沌吞噬的虚空碎片!
“不好!阻止他!”玄霄仙尊古井无波的面容首次剧变!他手中的回光朔影镜爆发出刺目银光,镜面荡漾,试图凝固那片崩塌的时空!万法仙尊怒吼连连,万卷道藏虚影化作金色洪流,冲击向混沌剑罡的核心,试图用至理法则重新构建秩序!紫薇仙尊脸色煞白,劈向夏雪的紫薇神雷硬生生逆转,化作一条咆哮的紫色雷龙,迎向那焚灭一切的红莲业火!金阙仙尊的金盾暴涨,冥骨仙尊的白骨魔龙舍弃赵蕊,回身护主!
陈十三眼中毒芒一闪,缚龙脊幽光更盛,身影再次融入阴影,寻找着吴韵因爆发而必然出现的破绽!
然而,这一切的反击,在吴韵这倾尽所有、融合了情火印焚心业火、自身混沌本源与七杀凶煞的终极一剑面前,显得如此仓促和脆弱!
轰!咔——嚓——!!!
紫薇神雷化成的雷龙,与最外层的红莲业火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滋滋”消融声!象征着帝王威严、审判万物的紫色雷霆,在纯净的业火红莲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构成雷霆的“审判”法则因果线被红莲瞬间点燃、焚断!粗大的雷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黯淡,最终在哀鸣声中彻底消散!紫薇仙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紫金色的血液,显然受了反噬!
万法仙尊的金色道藏洪流,冲入了混沌剑罡的核心深灰区域。然而,蕴含天地至理的符文锁链一进入那片混沌领域,就如同泥牛入海!混沌之力无视了它们的“道理”,强行将其分解、同化,变成了壮大自身混沌的养料!万法仙尊脸色一白,道藏虚影剧烈晃动,竟有崩溃之兆!
玄霄仙尊的回光朔影镜银光堪堪定住了一小块崩塌的空间,但更多的裂痕如同决堤的洪水,绕过银光的范围,疯狂蔓延!镜面之上,甚至开始浮现出混沌的灰斑!
金阙仙尊的金色巨盾和冥骨仙尊的白骨魔龙,则被那不断扩张的空间黑洞死死吸住!巨盾上的万兽图案发出哀嚎,金芒被黑洞无情吞噬,盾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白骨魔龙更是凄惨,构成身体的磷火骷髅头被空间裂痕成片成片地撕扯下来,湮灭在虚无之中!两位仙尊不得不全力输出仙元,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被黑洞吞噬,但也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
唯一暂时幸免的,只有一直未曾出手、面色悲苦的法华尊者,以及那如同毒蛇般隐在阴影中的陈十三!
高台,在崩塌!囚笼,在瓦解!
那三根象征着天道刑罚的囚仙柱,首当其冲!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瞬!吴韵被符文锁链缠绕的右臂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银辉!那不是挣扎的光芒,而是空间被强行撕裂、维度被暴力撬动的狂啸!
空间法则·巨门锁仁·三千界开!
“轰隆——!”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巨响!以吴韵为中心,一个深灰色的、边缘疯狂扭曲撕裂的混沌漩涡骤然生成!这漩涡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伟力,瞬间膨胀,将缠绕在身的金色符文锁链寸寸崩断、吞噬!万法仙尊闷哼一声,眼中金芒爆散,显然受到反噬。
那足以劈碎星辰的紫薇神雷,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入混沌漩涡,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片混乱的银灰色涟漪,未能伤及核心分毫!玄霄仙尊的回光朔影镜银光急转,试图凝固这片失控的空间,冥骨仙尊的白骨魔龙舍弃赵蕊,咆哮着撞向漩涡,金阙仙尊的金盾如山岳般砸落!
然而,晚了!
混沌漩涡爆发出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卷起近在咫尺、几乎力竭的赵蕊,以及被陈十三“摧心断肠”剑气重创、意识已然模糊的战星辰。吴韵的左臂,带着贪狼噬德留下的狰狞魔纹巨口,不顾一切地伸出,死死抓向在雷光余波中踉跄后退、神火徽记黯淡欲灭的夏琪的手腕!
“抓住我——!”吴韵的嘶吼在空间风暴中扭曲变形,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燃烧生命的疯狂!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夏琪肌肤的刹那!
“哼!想走?留下吧!”
一声冰冷的、仿佛冻结时空的断喝自上方炸响!是玄霄仙尊!他眼中金芒暴涨,双手结印如幻影翻飞!一面古老、边缘流淌着时光碎屑的青铜宝镜自他眉心飞出,镜面并非平滑,而是布满玄奥的螺旋纹路,如同凝固的岁月长河!
玄天秘宝·回光朔影镜!
嗡——!
一道昏黄、粘稠、沉重得仿佛能拖拽时光本身的光柱,自镜面中央无声射出!它不是攻击,而是禁锢!是凝固!光柱无视了狂暴的空间乱流,精准无比地笼罩在夏琪身上!
时间凝滞!
夏琪身体周遭的空间瞬间变得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琥珀!她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踉跄后退的姿态凝固如绝望的雕像,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神光,连同额前那龟裂的神火徽记,都被这昏黄的光死死冻结!她整个人,仿佛被从时间长河中硬生生剥离出来的一帧画面,悬停在狂暴的混沌漩涡之前,距离吴韵那全力以赴的手指,仅有寸许之遥!
那咫尺,已成天涯永隔!
“不——!!!”
吴韵目眦尽裂!眼中的灰烬被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暴怒点燃!他眼睁睁看着夏琪被封在那琥珀般的时光囚笼里,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贪狼巨口发出不甘的咆哮,他全身混沌魔元不顾一切地沸腾,试图挣脱漩涡吸力,甚至要伸出另一只手砸向那凝固的光柱!
但晚了!
混沌漩涡的坍缩之力已至临界!恐怖的吸力达到了顶点!吴韵伸出的左臂,那妄图抓住希望的指尖,终究未能穿透那层冻结时光的壁障!
“阿琪——等我!!!”
一声撕裂灵魂、泣血椎心的咆哮从吴韵喉咙深处炸开!声音里是无尽的痛苦、滔天的愤怒和刻入骨髓的誓言!这声嘶吼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生命之火,穿透了空间风暴的呼啸,狠狠砸在被封于时光琥珀中的夏琪心头!她凝固的瞳孔深处,似乎有冰层碎裂的微光闪过,一滴晶莹的泪珠,艰难地冲破时光的束缚,在那昏黄光晕中无声凝结。
下一个刹那!
噗——!
混沌漩涡坍缩至极致!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裂痕!只一卷,便将拼死挣扎的吴韵、力竭的赵蕊、昏迷的战星辰,彻底吞噬!连同那泣血的誓言,一同消失在罪仙台上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漩涡消失,原地只留下被撕裂得支离破碎的仙台玉基,狂暴的能量余波肆虐横扫。
玄霄仙尊面沉如水,缓缓收回回光朔影镜。那禁锢夏琪的昏黄光柱随之消散,如同卸去了千钧重担。夏琪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失去支撑的力量,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血的布娃娃,软软瘫倒在冰冷破碎的玉基上。额前神火徽记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死灰。那道被强光禁锢的泪痕,终于沿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几瓣微不可察的水光。
“追!”玄霄仙尊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意志,响彻整个狼藉的罪仙台空间:“纵使追入九幽黄泉,混沌缝隙,也要将他们揪出来!敢有反抗,当场击杀,形神俱灭!”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金色利刃,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最终定格在昏迷的夏琪身上,以及不远处同样被重创钳制、气息奄奄的夏雪和夏炎。杀意几乎凝成寒霜。
陈十三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玄霄仙尊身侧。他那柄饮鸩剑已经归鞘,但剑鞘上依旧缠绕着斩断情丝的冰冷气息。他染血的指尖抬起,遥遥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夏琪、夏雪和夏炎,声音平淡无波,却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阴冷:“仙尊,这三条夏家余孽,如何处置?是否一并带上?”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眼神扫过夏琪苍白的面容,“让她们亲眼目睹吴韵那混沌孽种被挫骨扬灰,岂非更能警醒世人,忤逆天庭的下场?”
玄霄仙尊的目光在夏家三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无论是夏琪额前熄灭的神印,夏雪染血的囚衣,还是夏炎低垂的头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此次叛逆微不足道的尘埃注脚。他需要的是吴韵这个最大的变数和混沌源头伏诛,至于夏家这些引子,摧毁其意志比直接抹杀更具震慑力。
“可。”一个冰冷的字眼,自玄霄仙尊口中吐出,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押入锁仙囚车,随军同行!本尊要她们,眼睁睁看着吴韵那条丧家之犬,如何在天威之下,化为劫灰!”
“谨遵法旨!”几名气息森严的金甲神将轰然应诺。沉重的锁链如同冰冷毒蛇,带着禁锢仙元的森寒符文,瞬间缠绕上夏琪、夏雪和夏炎的身体,粗暴地将他们拖起。
夏琪在昏迷中被冰冷的锁链触及,身体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那滴凝固在她睫毛上的泪珠,终于彻底滑落,在破碎的仙台玉基上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湿痕,旋即被罡风吹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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